《括苍山恩仇记》第539章


。本忠、小红、来喜儿三个,见各自的师傅、父亲、岳丈死于林炳的枪下,顿时血往上涌,气往上冲,狂呼怒喊着分三面向林炳包抄围去,哪里顾得上自家的生死安危?林炳见自己两枪撂倒了两个劲敌,一丝奸笑浮上了嘴角,正得意忘形中,忽听仇有财喊出了本忠的名字,两耳一震,杀母之仇顿时涌上心头,冒着凶焰的两眼死死盯着奔跑而来的本忠,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小兔崽子!今天叫你偿我母亲的命来!”
说着,举起莲蓬枪刚要瞄准,忽然一颗鸽蛋大小的铁铸弹丸从身后飞来,不偏不斜,正中林炳右手手背,只听得“啊哟”一声,那支一连伤了两条人命的莲蓬枪掉落在石板桥面上,发出了“噹啷”一声。林炳负痛,又吃了一惊,本能地先用左手捂住了右手手背,再回头去看看身后:桥那头的路上漆黑一片,并无人影,正想低头去拾枪,脑袋还没有全回过来,又一颗弹丸飞来,正中左太阳穴。林炳一个前栽,脑门儿又重重地在桥柱上碰了个鲜血淋漓。这一回连叫也没有叫一声,就踣然倒地,却没有死,还在挣扎着想爬起来。这时候,本忠、小红、来喜儿三人同时赶到,三把刀同时插入林炳的后心,三股鲜血同时冒了出来,算是同时还清了三家的血债。林炳举起莲蓬枪,忽然一颗鸽蛋大小的铁铸弹丸从身后飞来,正中林炳右手,“啊哟”一声,那支一连伤了两条人命的莲蓬枪掉落在石板桥面上。
本忠拔出刀来,正要割下林炳的首级,忽见一条黑影儿打另一端桥头如飞似的奔来。小红和来喜儿各扬双刀,正要上前迎敌,却被本忠伸开两手拦住了。那黑影儿越来越近,走到跟前,火光中看见是个身穿黑衣黑裤头包黑巾的青年女子,背着一张小小的弹弓,挂着一把二尺多长的短剑──正是素素。只见她走到跟前,一把拉住本忠的手,莺声燕语地轻声说:
“哥哥,大仇已报,积忿己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此地你的熟人太多,千万不能叫人认出来又生枝节。快随我远走高飞,另觅妥善之地安身立命,不要留恋故乡故土,不要难舍亲朋好友,等待事平之后,妹妹一定陪你回来祭奠爹爹和师傅。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再在此地多留片刻了。”
本忠回头看看林炳门前,百十名团勇虽已大半带伤,却仍在负隅顽抗;吕慎之虽然年逾古稀,挺一杆点钢枪苦战本良,依然精神抖擞,一时间难分胜负。本忠看看哥哥,又看看妹妹,两头为难,只急得抓耳挠腮,火焦火燎地说:
“多谢妹妹助我一臂之力,杀了林炳,报了大仇。可眼下团勇们还没杀退,大哥还在跟吕慎之激战,胜败未分,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我怎么能扔下大哥他们不管,一个人跑了呢?”
素素瞟了一眼战局,微微一笑说:
“只要杀了吕慎之,乡勇不战自溃。你随我来,看我再助大哥一臂之力!”
说着,拉起本忠的手,就跑下桥去。
这时候,来喜儿一刀割下了林炳的脑袋,挂在腰后。小红对林炳的那支枪发生了兴趣,从地下拾起来,又去林炳的尸身上解下皮带、双剑和子弹袋,与来喜儿两个奔到仇有财和雷一飞的尸身那边去了。本忠顾不得再去看师傅一眼,随素素躲到大枫树后面,只见素素执弓满引,等到吕慎之转过了身子,素素一弹打去,正中吕慎之后脑勺,打得他眼冒金花,几乎栽倒,手中枪虽未扔掉,却已乱了解数。本良趁机一刀,劈中面门,再一刀,结果了性命。
一众团勇见吕慎之死于非命,果然纷纷溃退,大乱中又被义军余众和吴石宕人砍翻了几十名。素素见大事已了,生怕本忠又被哥哥留住,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来就要走。本忠一眼看见本良正朝自己走来,难舍手足之情,用力甩开了素素,迎上几步,把本良引到大枫树后面,急匆匆地说:
“大哥!林炳已杀,大仇已报,快按原定计划,撤到雪峰山去,不要在此久留,谨防壶镇团防局援兵到来。我有家业老小在外,蒙上人准许,不叫我在缙云露面,先回嘉兴,暗通消息,这边有用人用钱的时候,随时通知我。事关机密,我不能在此久留,以防外人识破。望大哥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二虎哥、月娥姐还有来喜儿他们,我就不再一一告别了,烦大哥转告他们,一切小心!”说着,语音哽咽,流下泪来。
素素在旁一把抓住本忠,急不可待地跺着脚嗔他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婆婆妈妈的!要说的话,不是早都说过了么?这是什么地方,还唠叨这些干什么?快跟我走!”
本良也流下泪来,哽咽着说:
“多谢素琴妹妹相助,所有仇人,总算全都收拾了。只是本良无能,损兵折将,带累众家兄弟姐妹一同受苦。如今又要去雪峰山重整旗鼓,比起在白水山有畲家兄弟帮衬来,不知要困难多少。我们既然已经反定了朝廷,断无回头之理。只是雪峰山朱大哥为我牺牲,他手下的弟兄虽然愿意拥我为寨主,但是一向缺少来往,人地两生,困难一定也不少。只是一时间也没更好的路可走,就是境况再难,也不能不去。好在你们至今未被官府探明身份,及早回去,作为我们的后盾,最是上策。这里人多眼杂,不宜久留,快快上路吧!”
本忠还想说几句什么,架不住素素在旁频频相催,只得强咽悲戚,咬一咬牙,跪地向本良拜了三拜,站起来一跺脚,跟素素两个快步走上桥去。
桥上,来喜儿和小红两个正在抚着仇有财的尸身失声痛哭,另一些人则正在抬走雷一飞的尸体。本忠见了,想到自己与仇有财师徒一场,如今一朝永诀,再也见不到了,不禁悲从中来,又要冲过去见见师傅最后一面。素素见桥上的乡民越聚越多,死命拽住本忠不放,几乎是连推带搡,才把本忠一步一回头地揪走了。
这时候,林家大院儿的三进楼房都已经烧着,林村的乡民怕延烧到林氏宗祠,正在奋力救火。吕慎之带来的百十名团勇,除死的和重伤的之外,还能走动的,都已经逃得一个也不剩了。
本良一声令下,白水山和雪峰山义军余众和吴石宕人、银田村人抬着伤亡弟兄,扛着林炳家银库里的银子,也一哄过桥而去。从坑沿戏台前跟来的村民,见《乌盆计》已经有了结果,不论是死的包公、活的冤鬼都撤离了林村,心里也都醒过茬儿来:见义军们走远了,先不顾满地死的伤的躺着一大片,却纷纷冲进林家大门,以救火为名,从刚刚延烧火势还不太旺的第一进楼房中抢出来金的银的、粗的细的、绸的布的、单的夹的、铺的盖的、吃的用的……一句话,只要是还没有烧坏的,尽数抱了出来,扛回各自的家中去。──这不叫“趁火打劫”,这叫“替天行道”,就算是向林家讨回欠债吧。
义军撤走了以后,瑞春和凤妹、喜妹三个,也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瑞春披头散发,一脸污泥,嚎着哭着,喊着骂着,跟疯婆子相似,起先还跟众救火乡民抢夺几下财物,后来被人一连推了几个跟斗,又挨了几脚,自知林家祖孙三代为富不仁,今天动了众怒,人财两失已是不可避免,自己一个弱女子,小脚伶仃的,别说夺不过人家,就是能夺回来,又有多少?反正家财已破,也就不去管它,一屁股坐在大枫树下,想想丈夫死了,房屋烧了,浮财抢了,偌大一份儿家业只剩下搬不走烧不掉的田地山塘和三个女人加上两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自己还只有二十多岁,今后几十年光阴只能靠娘家哥哥帮衬,守着剩下的这点儿产业,孤儿寡母地苦挣苦活了。再说,自己肚子里的这块肉,分明是马三公子留下的孽种,虽然此事除自己之外无人知晓,但是男女未卜,万一自己生个女儿,凤妹倒生了个儿子,剩下的这半份儿家私,到了儿依旧是别人的……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儿,越想越没有出路,眼看着家里一样样东西叫别人扛着背着抱着地运走了,心烦之上又加心痛,不禁手拍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候,凤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想想自己从小死了爹爹,靠母亲一双手养大到六岁,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族长,太平军退出了壶镇,母亲却得了个“与长毛通奸”的罪名,国法未究,族法不恕,被活活地“点天灯”烧死了。自己落到了一个叔叔手中,半饥半饱过了七年,三十吊铜钱卖给了吕家,做了瑞春的陪嫁丫头。自己并无奢望,只想嫁个聪明老实的小子,经大爷许诺,把自己给了来旺儿。尽管这个人骨头软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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