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记》第11章

“把他带出去。”管云有点不习惯裹着被子跟他说话，不自觉地紧了紧被褥，“不要再让他出来。”
李悌一听，慌了神：“为什么，我不要待在阴暗的地底下！”
管云对他并没有特别的好感，一来他是宫里的孩子，二来他注定只是个悲哀的傀儡，很难叫管云对韩斌一样对他生出喜爱来。
她看着他：“想来清儿也知道为什么会来明月楼，楼里眼多口杂，为了娘娘的大计着想，清儿还是忍着点好。”
看他不说话却一脸阴沉的表情，管云不知道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严肃的表情，但是她还是不禁放缓了语气，柔声说道：“再说那地下并不阴暗，你见过不是吗，我也会让韩斌的师父每天下去教你比划拳脚，你多读书，就权当上学了。”
“那姨母呢？”
“嗯？”管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姨母会下去看清儿吗？”
管云笑：“那是当然，就是清儿不在这儿，姨母每天也是要下去找长风议事的。”
听到前半句李悌表情瞬间高兴起来，然而听到后半句他又拉耸了脑袋低下头，任由长风将他带了出去。
走到门口，他突然又转头说了一句：“我是客人，不是犯人，是吗？”
管云一愣：“当然。”然后她又吩咐长风道：“好生招待随来的几个侍从，清儿想要什么尽管给他。”说完她安抚的朝李悌笑了笑。
李悌没再说什么。
“姐姐。”待长风和李悌一走，韩斌就关上了门，“那家伙偷看你洗澡？”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里面却带着恼人的肯定。
“没有！”管云点他的脑袋，“多大的人！瞎想什么？”
然后她躺下来：“叫人收拾一下，你熄灯去吧。我要睡了。”
“哦，对了，刚刚清儿在不方便，你帮我带些话给长风……”
快六岁的韩斌这几天开始习武，每天的锻炼下婴儿肥的身子竟开始拔高，平时站着不觉得，今天管云坐在床上才猛然发觉，他再也不是当初她捡回来的小猫儿一样可爱的孩子。
而那李悌，想必长风是不会任由他乱跑，更不会告诉他自己的房间在哪儿。他能悄无声息的站在那儿长风还没有发现——也许，是她小觑了这个孩子。
自己的本事也好，借势也好，宫里的孩子，果然都不简单。
管云突然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此番他和红玉，究竟谁利用了谁也许还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时间一滑，就到了三年后。
春风绿了一茬又一茬，白雪盖了一层又一层。
这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不长是因为大家都没什么变化。
管云仍然是原来的样子，韩斌还是一个着急长大的矮个子，宫里的玉贵妃还是那么倾国倾城美丽无方——皇帝承诺的后位一等就是三年……
不短是因为这三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十四岁的李悌抽高了个子，分明了轮廓，俨然一个风流佳少年。
而宫里，慢慢衰老的皇帝已卧榻三年……
三年里，太子辅政一手包揽大权，大有虽没坐上龙椅却已是实皇帝的架势。
四皇子一党在太子这样盛的势头下不得不隐忍不发按兵不动。
一切似乎都只静等着病榻上的进一步恶化。
……
怀玉宫里。
“红玉，我查了，皇帝这病确实来的蹊跷……”
红玉端着茶盏慢慢啜着并不说话。
皇帝那病缠绵伊始，管云就怀疑过，怎么会这么巧刚答应了易后就病了？
要不是皇帝反悔装病推延，就是有人听到了风声来一招釜底抽薪。
管云捏着当初找的现皇后的错处，可拿她一点辙都没有。
“红玉，我们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朝堂势力可就被太子包揽只等着皇帝归西继承大统了……”
“姐姐。”红玉放下茶盏，“你可知皇帝为何会病？”
“明月楼的消息，是因为皇后下了毒……”
“呵呵。”红玉笑了，“看来姐姐伸到宫里的手还不够长……”
管云默，她以平民之势发展明月楼，背后仅一后宫的娘娘，宫里又遍布各种势力，她确实是没有能力对所有的事都一清二楚。
“皇后下毒不假，但皇帝也不是那愚蠢之人，防范之下，可以说那毒只要他静心调养不是没可能痊愈。”
“那是为何会……”
“他是看到了一件事，气急之下毒素攻心，才会一病不起……”
然后红玉就慢慢地给她讲了中毒那天的事情……
皇帝答应她封后之后，不过一两个月便是年关。
君臣共贺之后皇帝照例是要宿在皇后那里。
然而皇帝是那样的喜爱他的玉妃，不愿她一个孤女新年之夜独守空闺。喝了皇后敬上的一杯酒之后就匆忙离去。
然而等他来到玉贵妃的怀玉宫里，等着他的却是心爱之人与他人缠绵凤榻……
气急攻心之下之前喝的毒酒趁虚而入……
“啪！”管云回神，才发现自己的手抓着桌边越抓越紧，不小心便碰落了茶盏。
再看红玉，即使她低着头，也能看见她红了的鼻尖和忍不住抽泣颤抖的肩膀。
这般悔恨的表情，以及皇帝答应易后后却并不高兴的神情……
管云一下子冲过去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抬头：“你爱他吗？你爱他是不是？”
“是……是！”红玉抽泣着说道，“我爱他，我爱李邩！”
李邩是皇帝的名字。红玉是抛开了君臣之别，直接以爱人视之……
“那你为何……”要背叛他吗？早在红玉决定扶李悌上皇位之时，不是已经背叛了他？
“那是四皇子……他……”红玉抬起头，睁着眼睛，“我们需要他不是吗？”
能与太子抗衡的，只有四皇子。
“可是你既然爱他，一开始就不该……”
“不该什么？”红玉打断她，“不该计划这一切？痴心妄想？”她笑，脸上挂着泪痕显得莫名的诡异，“姐姐，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明月楼不会连这种程度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管云一惊，想到了被她硬埋在心底的那件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那样对我……”红玉转过脸去，尽管忍着，管云还是能听到她嗓子里的呜咽，“我刚进宫九天，九天，那么短的时间我却爱上了这个男人，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是的，我爱他，一开始就爱他，可是他对我做了什么？地板那么冰冷，执刀的是太医院里专业的太医，但我还是疼……
“怎么能不疼，身体里硬被挖走了一块，怎么会不疼……我想不到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做法，竟只为了让我不再有孩子就夺走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我……看着我疼……我是爱他，可是我也恨他！后来的几千个日日夜夜，他对我那么温柔那么好，他给我盖了这座华丽的宫殿，给了我无边的富贵无上的荣宠……可是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啊！
“他以为那么深的伤痕还能愈合吗？我每每半夜惊醒，感觉自己的身体缺了一块，经管他就睡在旁边，还是会有无边的寂寞和恐惧——那些好，都是我以再没有子嗣的代价换来的！”
管云沉默听着，从来都是有多爱就有多恨，红玉其实是个多么单纯的孩子，只是被爱伤狠了，心里便会禁不住要去狠，爱里要掺着狠，狠里却透出几分爱罢了。
“昨天我去看他，三年了，三年来他一直不肯和我说话，终于开了口，说的却是三年前的旧事……”脸上又落下泪来，“他还说，他不怪我，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想找些势力自保也是可是谅解的……”
红玉终于没忍住孩子似的哭起来：“怎么可能不怪我！不怪我就不会三年不跟我说话！现在才说什么不怪我，也不想想三年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管云抱住她，她没什么帮得上的，情爱之事，还得当事人自己堪透，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半响，红玉方慢慢收了声，从管云怀里挣脱出来。
“红玉，你还有我，姐姐永远在。”
红玉勉强地给了她一个笑容。三年来的心力交瘁，又没有管云那样不老的体质，红玉看上去明显不如当年的颜色艳丽。
“姐姐，我想过了，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帮四皇子了，皇后什么的，不可能了……”
“宫里的事，你说怎么办，姐姐都帮着你，明月楼的探子机构本来就是为了你建的……”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