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唱妇不随》第5章


那双暗赤色的眸子在她身上逡巡一圈,似乎觉得满意了,才盘腿坐在火堆前,把捡来的枯枝丢入红火中。
“把湿衣靠近火堆摊开。”雷朔道。
她懂他的意思,若不把湿衣烤干,明儿个她就没衣衫可穿了,可她终究是个闺女,要在一个大男人前拿出贴身衣物,还是不免别扭。
两相忖度下,她依言摊开儒衫烤火,而把兜衣藏在身后。
雷朔瞥了她一眼,别开俊脸,没有说什么。
火堆中的枯枝劈啪燃烧……
山中深夜虽静,却静得有些诡异,山洞外不时传来奇奇怪怪的声响。雷朔话又不多,喜韵愈听心头愈是发毛,小臀儿挪挪挪,抱膝往火源靠近。
“我听说在荒山野岭里若是落难了,万万不可睡着,免得失温。既然不能睡,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没有回应。
“没关系,那你听我说好了。”她侧头想了想该说什么好,对了!“你听过乾坤山的圣物么?”
对方依然没有回应,她再接再厉。
“你既然出现在这里,这下你总不能否认你识得山路吧?”
还是没有回应,她退而求其次。
“那么,我雇你保护我寻找圣物,等我达成目的后,少不了给你的好处。”况且,现在只能仰赖他了,为了避免又被什么可怕的豺狼虎豹攻击,两人在清风镇发生的不愉快她可以不计较。
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似的,雷朔仅是沉默地以树枝拨动火堆。
大木头!
喜韵朝他瞪眼吐舌,灵眸忍不住溜达至他赤裸的肩背。
“你不冷么?”他把身上能御寒的衣物给了她,那他怎么办?
又是一阵恼人的静默。
她侧头又问:“真的不冷?你可别冻死,不然又剩我一个人。”她应该能信任他的。
半晌。
喜韵扁扁小嘴,不再自讨没趣,索性把巧颚置于膝头,无聊地盯着跳跃的火光看,看着看着,眼皮也愈来愈重,忍不住打了个细细的呵欠。
“狼会再来吗……你答应过我,不会扔下我喔……”含糊的说话声渐小。
直至身旁沉缓的呼吸声规律响起,雷朔才肆无忌惮端详那张入睡的精致娇颜,以及悄悄拉住他腰带不放的葱玉柔荑。
夜色,也渐浓了……
第三章
淙淙水声依旧,这会儿还多了啁啾鸟鸣。
蝉翼羽睫轻掀,喜韵从一觉好眠中转醒,坐起身伸伸懒腰,慵懒的美眸顾盼四周。洞口透入明晃晃的日光,篝火已熄,剩下一摊余烬;她身上则多披盖了件昨夜换下的儒衫,洞内只有她一人──
只有她?!
喜韵惊慌失色,七手八脚换回烤干的兜衣和儒衫,无暇思索自己昨夜何时折迭好兜衣,抱起鹿裘便冲出山洞。
跑出洞外的她,望着树林深处,又急又怒地大喊:
“雷朔──雷朔你是个大骗子,说好不会扔下我的,你、骗、我──”
“我没有。”
身后传来沉醇的男性嗓音,她迅速回头一看,雷朔赤裸着雄健黝黑的上半身正矗立在她面前,高大阳刚的身躯填满她的杏眸,她忘了焦急,大眼眨巴眨巴的,忍不住瞧起他来。
披散在他肩上的长发滴着水,水珠沿着刚毅的脸庞滑落至肌理分明的肩臂与胸膛,在阳光下烁烁发亮,尤其是那头银黑参差的发,炫目得令人神迷……
他的五官深刻得有如剑凿刀刻,一对英气逼人的眉宇下,是一双利如鹰隼的深邃赤眸;挺直凛毅的鼻梁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好看薄唇。
喜韵这才真正看清他的长相,先前在客栈仅是稍稍一瞥,而昨夜又视线不明,根本不晓得他是如此的俊凛不凡──
“看够了没?”紧抿的薄唇突然翕张。
啊?
意识到自己看男人看到呆楞出神,两抹淡霞飘上喜韵粉颊,她忙不迭搪塞了个借口。“我……我是好奇你怎么弄得一身湿……”
赤亮眸光不着痕迹地掠过俏颜上的酡红,雷朔将握在手里的几支竹叉举到她眼前,竹又上的鱼给了她解释。
“你去抓鱼喔……呵。”她又误会他了,还乱扣他罪名。
喜韵有些愧赧,干笑了声,心虚的眸子到处乱飘,在他身后不远处发现一道潺潺溪涧。
“我去溪边洗洗手脸,这个还你,谢谢。”俏脸微红,把鹿裘塞给他后,随即一溜烟跑开。
溪涧石浅潮平,倒映松影云痕,鱼儿悠游其中。
原来,在山洞内听到的水声,源自于此。
她蹲在溪边,双手掬起一把清泉──
好冰!
透骨的清凉沁入心坎,冷得她直打哆嗦,小手一缩,泉水又溅回溪中。
这溪水清澈见底,不算深,雷朔没必要弄得自己一身冰水吧?
难不成……
灵光一闪,喜韵再度探指摸摸冰凉的溪水,适应了温度后才掬起甘泉啜饮,然后沾湿丝绢抹抹脸,又咚咚咚跑回山洞。
洞外,穿回鹿裘的雷朔已经生好火,正把竹叉架在火堆上烤鱼,一只拿了个小瓷瓶的雪白小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抬眼,不发一言,接过瓷瓶收回腰带间。
喜韵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你跌倒没受伤么?”怎么不上药?
银色浓眉一挑,像是不明白她说的话。
“还是,你不晓得伤在哪?”是了,秦府里的厨房大娘、长工伯伯、丫鬟们常因工作一忙,不小心受了伤或害了风寒都不晓得,病势严重了才来找她抓药。
“我帮你看看。”她抓起他的手翻呀看的。
雷朔盯着眼前埋头检视的热心人儿,柔嫩肤触唤醒昨夜里的记忆,赤瞳深处闪过一簇火苗。
大概是因为冷,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后便不断往他靠,娇嫩小脸直往他胸口摩蹭,最后连手脚都巴住他,柔馥的娇躯仅隔了一件鹿裘紧贴着他,结果,这个毫无所觉的女人一觉到天亮,他却整夜无法成眠……
“我没跌倒。”
在那簇火苗扩大前,他收回手,目光专注在烤鱼上。
“没?可是溪水又不深,若不是因为捕鱼跌倒,你怎么会弄得满身湿?”她又问。
雷朔不发一言。这点,没有必要告诉她。
这男人实在有够闷哪!
见他又不说话,喜韵扁扁嘴,穷极无聊地拔了根草刁在小嘴中,停不下来的小脑袋想起某件事。
“我昨夜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烤鱼香气四溢,她小嘴上问着,滴溜的大眼直盯着鱼看,仿佛是在问鱼。
唔,好香喔……
然后,她看见她盯着的烤鱼往自己飘来,马上动手接过竹叉,鼻尖凑到烤鱼旁深深吸入满鼻香味,再朝热腾腾的鱼吹了两口气,便忍不住咬了下去。
鲜嫩肥美的鱼肉在嘴里化开,满齿留香,饥肠辘辘的她顾不得烫口,又连咬了好几口鱼肉,就见她张嘴又是呵气、又是嚼食,忙碌得很。
不过就算忙着啃鱼,她仍不忘正事,满口食物问道:
“你到底考虑好了没……就是我雇你……协助我找圣物的事……我可以再要一条鱼么?”红嫩小嘴轮流舔吮沾上油渍肉屑的指尖,吮得啧啧出声。
她无心的动作惹得雷朔暗抽一口气,喉头因突如其来的干涩而上下滚动,昨夜里那种无处可发的欲望,又朝他席卷而来──
该死,他不想再冲冰冷的溪水!
“雷朔?”这男人不会小气到不分她第二条鱼吧?
“没有圣物。”他撇开胶着在红唇上的目光。
“你确定?”
“既是传言,我没兴趣。”他淡道。
“你是怕做白工么?不会啦,我会付你工钱。”都说要雇用他了,担心什么!
“你拿什么雇我?”她没有富家千金该有的含蓄与仪态,身上却穿着造价不菲的上等织绸,她究竟是何等身分?
“当然是银子呀,别看我现在身无分文,等我回家以后──”她煞住口。孟老夫子说过“人皆有恻隐之心”,说得可怜一点才能博取他的同情。
“哎,我哪有家呢!我是个被卖到妓楼的小孤女,老鸨逼我接客,我拚死逃了出来。听说京城有个富商开出条件,只要有人能找到乾坤山的圣物,就帮那人达成一个要求。呜……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只好来找圣物以赎回卖身契,才能重回自由之身……”
喜韵言语间夹杂阵阵哽咽,我见犹怜,见他面不改色,她更加卖力啜泣起来。
“我好命苦哪,你就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吧……”
雷朔被她的啜泣声扰得莫名烦闷,先前的疑惑虽有了答案,但他依然只有一句话──
“我送妳下山。”他能帮的,只有想办法助她脱离青楼。
“不要!大老远来到这儿,我都还没看到圣──”呃……惊觉自己差点就说溜嘴,她装出担心受怕的模样。
“妓院老鸨铁定派了人到处找我、要抓我回去交差,我不敢下山……雷朔,现在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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