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风云》第99章


东进刚好走到了门边,走到了那个依旧清晰的弹孔面前。他犹豫着停下脚步,伸出手在弹孔的边缘轻轻触摸着。渐渐地,他的手颤抖起来,墙皮在颤抖中一点点脱落,哗啦哗啦地撒在地上,卷起缕缕陈年的烟尘。
东进终于没回头,他就那样背对着南征艰难地说,大……哥,我,走了。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在东进叫出大哥的那一瞬间,南征的眼泪呼地涌了出来,一下子淹没了他那双干涸已久的双眼。
4
该谁走了?
该你走了。
出车。
跳马。
东进去哪了?
不知道。
他这步棋不好走哩。
哪步棋都不好走呢。
你说,东进会支炮吗?
不好说。搁在从前可能还会,现在他的顾忌太多了。炮的杀伤力太大,一炮出去闹不好就是尸横遍野呀。
他会跳马吗?
也不好说。这种拐过来拐过去的走法不符合他的性情。
那他会走哪步?
也许会拱卒吧?
拱哪个卒?
他自己这个卒。
小卒子只要出去可就再没退路喽!
他应该知道。
很少有小卒子能拱过河哩。
他心里清楚。
你说,他真能下决心走丢卒保车这步棋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谁知道呢?
他想保哪个车?
若按本意,他哪个都想保。
难!
是难。
保得了那个兵吗?
他可以说功是功,过是过,事故是事故,英雄是英雄嘛。
保得了王耀文吗?
他可以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你说,他还会保南征吗?
你看他那么难张口,不是还叫了声“大哥”吗?
可惜喽!东进现在虽然只是个卒子,但已在楚河汉界屯兵多时,只差一步就可以过河了。
是呀,只要过了河,东进就再也不是原先那个卒子了,兴许就能成龙、成虎、成将、成帅了呢。
不是还有很多步可走吗?
那要看对谁来说了。对他来说,恐怕是只肯认这步的。
那他可就永远过不了河了。
也许这样他才有可能真正渡过河呢。
怎么讲?
你不是总讲输赢不在棋中而在棋外吗?真正的河往往也不在现实之中,而在人的心灵之内。心灵之河远远博大于现实之河,可谓渡现实之河易,渡心灵之河难哪。或许,只有不拘于现实之河的人,才有可能渡得心灵之河。
说得有理。
理,均为一面。听,也可,不听,也罢。
嘿,你也学会讲这种诘牙话了?
跟你聊了这么些日子了,我总得有点长进吧?
行啊你!
行什么,其实我说的这些也都是猜测,到底走哪步还要看东进自己呢。
是啊,也许东进会……
将!
哎,你啥时辰将死我了?
谁让你的注意力被我引到棋外了?这就是理的另一面:功夫下在棋外而成之于棋中!
好你个汉娃子,你耍戏我哩!
·21·
马晓丽 著
面对精神抉择的心灵之河
——评长篇小说《楚河汉界》
《楚河汉界》出自一个不甚知名的部队作家之手。然而读过此书,许多人都会被小说触及的深刻性所震撼,也会被小说表现的英雄主义、理想和激情所感染。毫不夸张地说,这本书将毫无愧色地进入当代军事文学的力作之列,也是近年长篇小说的重要收获之一。
《楚河汉界》是一部思想性小说,是一部关注大局的小说。它的表层主要是写部队建设的现实生活,但实际上,它几乎触及到中国革命和建设几十年来一直面临、一直在不断探索解决的某些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比如什么是我们追求的马克思主义,什么是精神的假冒伪劣,什么是一个人、一个集体、一种战斗力、生产力先进与否的评判标准,什么是历史进程中的经验教训,什么是我们必须坚持的理想信念等等。小说的可贵处,是从不同的人生侧面,把英雄主义、正义事业的宏大性与生活的复杂性、矛盾的尖锐性、发展的曲折性完美地统一起来。它像有的小说一样,敢于触及现实生活中的尖锐问题,但它又和许多小说不同,它不像有些小说,一写到腐败就失去了清正,写到不公正就失去了理想信念,写到委琐小人就失去了英雄崇高。《楚河汉界》不是这样,它在认真反思社会与人的问题时,自始至终贯穿着英雄主义和崇高理想的主旋律,贯穿着为党、国家和人民献身的浩然正气、蓬勃朝气与昂扬锐气,自始至终屹立着一个和几个性格各异的英雄,尽管他们是带有悲剧色彩的英雄。同时,它又是一部将时代性、思想性与艺术性融合得很完美的小说,是从思想精神到艺术表现颇具感染力的小说,也可以说是值得国家公务员拨冗一读的文学作品。
小说的突出长处是思想精神的深刻性。它主要表现的是坚持实事求是与弄虚作假的冲突,这种冲突造成两代军人的荣辱升沉,折射出军队国家利益的成败进退,它以心灵对立的形式弥漫在小说各个地方,形成小说内在的极大张力。这种张力表现为对人物内心面临巨大矛盾的不断“挖掘”或“填埋”。最初的挖掘是周汉在中风后的神游中,他对自己在历史上屈服压力不敢说出团长重伤自杀的真相,致使战友油娃子被人诬陷谋害团长惨遭杀害而一生不安。而油娃子在冥界中暗示自己制造了团长自杀的机会,则挖掘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内心。南征为了家庭利益和个人前途,迅速婚变,把已经怀孕的女友转嫁给东进,又是一种灵魂的挖掘。黄振中对诬陷油娃子的良心发现,魏明坤内心深处的自卑、虚荣、阴暗及其忏悔,周汉对“文革”中妻子为改变处境而谋划的反思,都是人物内心巨大矛盾的挖掘。所有这些挖掘,贯穿了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的对决,所到之处,尖锐深刻,触目惊心。而主人公周东进,从小健康成长,襟怀坦荡,当他同样处在实事求是与否的矛盾漩涡时,他面对的就常常是填埋与突围的冲突。他要突破填埋,说明一次指挥的失误,放弃立功受奖,就遭到周围关系的冷漠,不得已从野战军调到边防团。在年龄到线与提升机遇同时来临之际,团里出现一死一伤的违规事故,是如实上报,还是虚报为英雄事迹,东进和全团的前途可能会南辕北辙,周围自然又要全力填埋东进的理想求实。挖掘与填埋,小说从两种内心的冲突形式深入揭示了各种人物在国家与个人利益上,思想精神的尖锐对立,以及造成不同选择的种种原因,写得令人惊心、激动,几场重要的人物间及人物内心的冲突,被渲染、铺展得动人心魄。这与当年的《炮群》相比,具有文学上的进步,也有思想上的成熟。
小说着力塑造的几个人物的形象也都令人难忘,其突出的特点是把性格的多样性和同一性统一起来,把人性的复杂与社会的、集体的理想和英雄性统一起来,从而产生了一种精神的升华,作品也具有了更深刻的社会意义。同时,在不同的性格表现中,也描写到主流文化与民间“义”文化的对照,写出了主流文化的进步性和生命力。
小说的深刻性在于,它写出讲真话难,并不简单因为它关系个人荣辱得失,是周围很多方面都在制约着说真话,特别是在艰苦的革命探索中,其中有许多并不是真马克思主义的东西,而是封建主义的、农民意识的东西。政委说“自杀就是背叛革命队伍”,周汉就不敢作证团长死于自杀。王京津的悲剧仅仅是因为看了说了一些西方军事理论。东进放弃立功受奖而遭到冷遇,同事反对他上报事故,是因为上级和周围都要为坦白的失误承担责任,亲人也因此感觉脸上无光。阻碍讲真话的原因,有个人利益关系,有出于公心的错误认识,并且形成一种集体意识,集体习惯十全十美,习惯共性,习惯唯书唯人,结果就习惯虚假。而最严重的,是方针本身没有实事求是,形成“上有好焉,下必效焉”的做假土壤,即小说所说的:“天造势,人做事。”小说以一连串发人深醒的人物遭际,客观揭示了实事求是在根本上需要一个趋势正确的大局环境。
引人注目的是,小说的一系列矛盾冲突置于两个经历地位悬殊的社会阶层中展开,它涉及了一个敏感的社会话题:干部子弟生活及其与平民的关系。这使小说表现的深刻内涵处在一种具有广泛性的社会生活中。小说通过两个阶层人物的命运变化,反映出社会普遍出现以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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