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豪门的老狐狸》第82章


白仙子坐在角落里不说话; 纤瘦的手拿着杯五彩缤纷的鸡尾酒晃啊晃,眸光闪烁若有所思。
狐王和纪修远在人类世界举行婚礼,这样盛大的场面,他们这些寨主自然也要作为宾客参加; 再随上一份心意。
因为寨主们大都是第一次下山,棠璃和纪修远作为主人; 生怕他们出差池,一不小心喝多了露出马脚; 所以就单独给六位寨主准备了一个厅,让纪修安作陪,隔开其余人类宾客。
谁知道这作陪的人; 三碗下去就醉了呢?
“你们先喝着,我送他去房间休息。”蛇妖柳腾站起身,扶起歪歪倒倒的纪修安,暗自叹息一声——
又一个伤心人。
熊虎狼鸡四妖神经比较迟钝,听不出来纪修安醉话所指,但柳腾和白仙子都听出来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柳腾对纪修安产生了一丝怜悯,这才主动提出送他去休息。
纪修安被柳腾扶到客房就完全不行了,不过他醉相倒还算好,沾到床就沉沉入睡,并没有胡言乱语耍酒疯。
柳腾为熟睡的纪修安盖好薄被,便关灯推门离开。
很少有人知道,妖族的酒除了醇烈之外,对人类来说还有另一桩异处。
它能勾出醉酒者内心深处的憾事,再以假乱真编织成圆满的梦境,反馈给醉酒者。
妖族之酒,又名“解忧”。
这一醉,纪修安做了三个梦。
第一个梦,是数百年前初夏的夜晚。
蜿蜒的清河之上,无数祈愿花灯顺流而下,在夜色中闪闪烁烁,如同一带银河融入人间。
纪修安站在一艘船上,看到不远处华丽的画舫莲台上,京城最负盛名的倪姓花魁怀里抱着个长颈琵琶,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琵琶倒是弹的有几分韵味,容貌么……也算得上乘,只是他阅尽宫中名花,此番闻倪行首盛名而来,以为是怎样天姿国色艳压群芳的人儿,看过难免有些失望。
纪修安记起来,这是他在海岛上进行前世回溯催眠的时候,经历过又遗忘大半的场景。
现在他的感觉很奇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纪修安,却又同时知道,他是这个时代微服私访、与民同乐的天下之主。
船的另一侧,立着个中等身材发须半白,五十开外,穿着藏青色袍子的老头。
他只用余光斜睨这老头的背影,就知道此人长了一张冷峻刚硬、十分讨人嫌的脸。
不由在心里冷哼一声——
好在,这个把自己从小管束到大的讨嫌老头,再也蹦哒不了多久。
正想吩咐下去,撑船离开,却看见岸畔有人大步一跨跳上画舫舫头,引得周围人群一片惊叹。
那人身着翩翩白衣,手捧一盏玲珑花灯,走到倪姓花魁面前,将花灯赠予她。
花灯映照着那人的脸,将那人艳杀众生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浅黄光晕,令在场所有人都摒住呼吸。
花魁精心装扮过的容姿,在那人的艳光之下竟然沦为不起眼的陪衬。
纪修安不由暗自惊心——
那人……那人不就是棠璃?
那人接过花魁手里的琵琶,一撩衣摆倚莲台而坐,手指拨弦间铮铮几声,而后是闻所未闻的天籁之音响起,在这微凉的夜色中靡靡弥漫。
花魁面颊酡红、含情凝睇的看了那人一眼,踏出莲台,立于舫头之上折下纤腰,脚踏香花明珠,薄纱水袖翻飞,随着琵琶声迎波而舞,宛若惊鸿。
夹岸的人群叫喊得如痴如狂,鲜花、香囊、金银锞子、珠宝玉饰……如雨点般朝画舫落下。
琵琶一曲终了,纪修安听到了自己带着激动的声音——
“快、快把船靠过去!”
身为天下之主的那个自己,被棠璃容色所惑,如醉如痴。
船很快靠过去,纪修安看见自己跳上画舫,握住了棠璃的手,深情款款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棠璃神色淡淡,抽开手去回答:“我只是个过路的,这就要走了。”
纪修安冲口而出:“你不要走,随朕回宫……朕、朕之江山,与你共享。”
这时那讨嫌的、名叫张徵的老头也跟在他身后上了画舫,顶着张臭脸,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棠璃桃花美目流转,有些感兴趣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纪修安,开口道:“原来你是皇帝啊,有点意思……既然这样,我就随你去宫里看看吧。”
他闻言顿时欣喜若狂。
就这样,棠璃随他进了宫。进宫之后,他封棠璃为“永安侯”,在京城内为其大兴土木修建豪宅,于宫□□饮食、同卧起,恩宠无双。
张徵那老头果然看不下去,暴跳如雷、指着鼻子的骂他“无道昏君”。
他心中不急也不怒,只是找准机会把老头下了狱,列数罪状定下罪名,等到秋后法场凌迟。
这老头也是看不清形势,还以为他是当年无依无靠,丧父丧兄的九岁阿蛮吗?
他以前一直在张徵的阴影下活得战战兢如履薄冰没错,但他毕竟是天子,如今长大成人羽翼已丰,这老头还以为能对他指手划脚?
张徵权倾天下近二十年,打压敌党无数,手段酷烈决绝。老头这一下狱,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叫好,直呼当今圣明。
夏去秋临,张徵受刑的前一天,棠璃却拿了个蓝皮小本子过来御书房,递给他:“这是张徵留下来给你的。”
他接过翻开看了,而后唇角微勾:“没想到张岳陵看着刚硬固执,却还有些机变。不过,他之恶行罄竹难书,难道以为靠这个就能乞命吗?”
册子上,记载了张徵这些年来,贬谪打压过的贤士能人名单。如今张徵倒台,正好可以将这些人起复任用,这些人必然感激涕零,朝廷就能得到一批既能干又忠心的臣子。
棠璃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张徵并没有乞命,而是打算受刑后再转交给你,是我截了下来……而且当年先帝与宸明太子之事,另有蹊跷,并非张徵所为。”
说完拍了拍手,就看见一个五十多岁、衣冠朴素的老内侍走进来,朝他下跪行礼:“老奴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内侍神态激动,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他知道棠璃带此人来必有缘由,于是仔细打量了眼前人一番,果然在其已经老去松弛的眉眼之中,看到了故人的痕迹——
那是一别二十年未见,宸明太子的心腹内官平公公。
平公公为人低调谨慎,极少踏出宫门,但他幼时去太子哥哥宫中玩耍,平公公经常拿糕点糖果和一些新鲜的玩意儿给他,所以与平公公是彼此相熟的。
后来太子哥哥暴毙,几派人马争夺帝位,宫里乱的很。他那时候才九岁,无依无靠,身边只有个看上去就野心勃勃的张徵,自是无法顾及到太子宫中的人。
于是太子宫中旧人流落的流落、凋零的凋零,都不知道最终去了哪里。
他想着张徵在害了太子哥哥之后,一定会对太子宫中的人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所以成年后也未曾追查这些。
平公公年轻时是个讲究人,总是整洁妥贴,还爱往衣裳上熏个香、往脸上扑点粉什么的。
可此时的平公公苍老而朴素,他看着就有点心酸,于是连忙让这位老内官起来:“平公公,这些年你都在哪里?”
平公公连忙回答:“老奴幸得张大人护佑,才能安然无恙,一直在宫外为先太子守陵。”
他只觉得十分吃惊,怎么张徵竟然会出手保护太子宫中旧人?
紧接着,他从平公公嘴里,听到了可谓颠覆他这些年所认知的一切。
原来张徵是太子哥哥的人,当年太子已经中毒,才连夜奉诏进宫,受命托孤。
凶手是太子妃,受人欺骗而害了太子,后因愧疚自尽。
……想来也是这般,太子哥哥当年身为国之副君,宫中防范森严,若非身边亲密之人如何能够暗害?
张徵当时只是个大学士,虽受父皇重用办了几件事,手却根本伸不了那样长。
父皇与太子哥哥之死,竟与张徵全然无关,甚至张徵还在宫变时出手回护了一些东宫旧人,比如眼前的平公公。
然而就算如此……他不杀张徵,就不能够拿回天子的权势,不能够收服人心,也不能够跟他的追随者们交待。
此人他必须杀。
不过误会了张徵这么多年,在张徵死前,他理应去看看对方,听听对方最后的心愿。
于是他起驾去了诏狱。
纪修安此时仿若是分成了两个他,一个他清楚的知道,事实上收到蓝皮本、和平公公相遇的这幕,并没有发生在张徵受刑前,而是发生在张徵受刑身亡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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