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凤凰》第10章


电话拨通了,当他说“喂”的时候我赶紧把电话筒紧贴着录音机的音箱上,按下播放键,播放出我预备好的那首歌。
你知不知道
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
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
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你知不知道
寂寞的滋味
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你知不知道
痛苦的滋味
痛苦是因为想忘记谁
你知不知道
忘记一个人的滋味
就像欣赏一种残酷的美
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
告诉自己坚强面对
歌曲唱完了,他问我是谁,我说我叫小玉,曾在一个晚会上见过面只是他不记得了。他又问我为什么给他听这首歌,我说不为什么,就是想——给他听这首歌。我们的通话很短除了听了整首歌,我只记得说了这么两句话。最后挂电话前他笑着说“好吧,小玉,我这次记住了”。我拎着录音机一路开心地回到了宿舍,因为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思念一个男孩的滋味,这首歌像是我在唱给他,更像是他唱给曾失去的那个她。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常常会跑到这个招待所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他,聊得很简单也很开心,很开心是因为很简单。当然,这样的电话不会永远打下去,不久后我远行去了北京,停止了我浪漫的暗恋。男孩后来展开了他的新恋情,而给他打电话放歌的女孩至今还是一个迷,那一年男孩24,女孩17。初恋很简单,那时的“小玉”一心只是想要温暖他。——也许,只是这样。
风雨中的吊脚楼
很快,春节到了,我就可以回家了。想家的我一刻也没有停留地回到了湘西吉首,回到凤凰。假期中,我几乎每天跟家人一起爬山、烧烤、进寨子里踏早春。虽然祖祖辈辈生活在大湘西,但全家人聚齐了去古城的回龙阁,可是件不易的事。
回龙阁最出名的莫过于吊脚楼群,坐落在古城东南,前临古官道,后悬于沱江之上,是凤凰古城具有浓郁土家族、苗族特色的古建筑群。据说那是清朝和民国时期的建筑,如今还居住着十几户人家,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吊脚楼分上下两层,上层雕刻非常精细,做工考究,栏杆和门窗都有雕花,下层虽然不做正式房间,但也精心雕刻了鸟兽、花卉等图案。上下交错的走廊和房间,垂悬于河道之上,形成一道独特而美丽的风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欣赏和感受家门口的风景。你常常走到一个地方感觉不一样了,其实改变的不是景色而是人的心情。当时,外婆和外公并肩走上吊脚楼,外婆用瘦削的手轻轻抚摸着雕刻精致的紫红色门窗,不停地赞叹:“这是哪位能工巧匠雕刻的啊?太好看了。”他们扶着吊脚楼的栏杆望着沱江,就像这吊脚楼一样,显得历久而弥新。
现在湘西完整的吊脚楼已经不多了,有的被人租下来,改成了客栈。古朴的木质外表,里面却像标准的小酒店。每每想一个人静处时,我会住在吊脚楼的客栈里。清晨打开窗,阳光洒进来,一眼就能望到潺潺的流水,潮湿洁净的空气扑面而来,那一刻你会恍惚究竟身处在哪年,哪代,哪世纪。
我和家人常常会在周末或节假日时去去了矮寨呆上一天。因为离吉首市不远,大约十五公里,开车约三十分钟。矮寨是一个以苗族为主居住的寨子,离吉首不远,大约十五公里,开车约二十分钟。这里风景如同个苗家小姑娘般清秀,这是一个古朴的苗乡集镇,不管是建筑,还是服饰,食物,风俗,无不有着浓郁民族风情,矮寨最著名的是打苗鼓,而且打得好的基本都是苗族的姑娘,每年矮寨都会进行打苗鼓比赛,获胜者则被称为鼓王,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鼓王,她穿着白色的帆布衣服,领口袖口,与裤脚边缘刺绣着以蓝为主的图案,头发用一只银簪子麻利的盘在脑后,用白银子打成莲蓬花的扣子在她挥舞鼓棒时闪闪发亮。鼓棒打在羊皮的鼓面红色的鼓背上,发出时重时轻“咚”“哒”的声音,每到敲打声一出便有不同的招式配合,刚柔并济的舞蹈,有艺术的美也有着苗家人劳动、生活的含义。所有围观的人都被这别致的鼓王与帅气的鼓舞所深深吸引。后来我把这苗鼓舞融入了我一首叫《新采槟榔》的作品表演之中,但并不希望鼓王看到,因为在我心里我永远无法跟王比。
最近一次在矮寨我遇见一个八十多岁的阿婆,她还在纺线、织布、绣花,她手工做的衣服,色彩鲜艳,绣得花鸟栩栩如生。我用家乡话跟她攀谈才知道,几十年来,阿婆一直坚持自己纺棉花、织布、绣花、裁剪、缝制,每件衣服都是一针针缝出来的。做一件衣服需要很长时间,有的要两三个月才能做好一套,每件衣服都有阿婆的感情和汗水在里面。我把阿婆挂在门上的一套衣服买了下来,阿婆见我如此喜欢,又回到家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两件,说一起卖给我,一共三件衣服,四百块钱,我爱不释手。我欣喜着满载而归。如果自己穿的衣服,是自己种的棉花自己纺线织出来的,这样的生活情调在当今的时代,已千金难买。
“黄昏来时翠翠坐在家中的白塔下,让天空为夕阳烘成桃花色的薄云……天快夜了,别的雀子皆似乎在休息了,只杜鹃叫个不息。只泥土为白日晒了一整天,草木为白日晒了一整天,到这时节皆放散一种热气。空气中有泥土气味,有草木气味,且有甲虫类气味。翠翠看着天上的红云,听着渡口飘乡生意人的杂乱声音,心中有些薄薄的凄凉。”
——引自沈从文《边城》
回到湘西,我总爱叫上几个要好的朋友,走走停停,感受这萦绕在心头的沱江。停下来的时候,坐在岸边,来一盘醋黄瓜、一壶古丈茶,嚼着当地的干果发发呆。走在沱江的上游,对面即是万寿宫,里面陈列着黄永玉大师的名画、雕像和照片。万寿宫里黄永玉的这首诗,我分外喜欢:
《我的心只有我的心》
我画画让人民高兴
用诗射击和讴歌
用肩膀承受苦难
用双脚走遍江湖
双手拥抱朋友
用两眼嘲笑和表示爱情
用两耳聆听世界的声音
我的血型是O型
谁要
拿去
它对谁都合适
我的心只有我的心
亲爱的故乡
它是您的
在这首诗里,黄永玉老先生把他湘西汉子特有的血性与浪漫体现得特别地道,老先生曾经说过,他童年最大的梦想就是想在沱江边建造几所美丽的房子,夺翠楼也许就是他的梦想之一。夺翠楼依山傍水,掩映在一片绿色之间,是黄老先生画画的地方,没有对外开放,只能站在江边隔岸观赏。
顺着沱江而下,过虹桥,便看见岸边一座建筑,飞檐迭起,古典雅致,分外夺眼,与周围的吊脚楼群,青山绿水浑然一体。
再往下游走,便是沈从文墓,他的墓前每次去都会看到人们【文】献上的各种鲜花,及用不知名的小【人】野花做成的花环,沈从文墓前临清【书】澈亮丽的沱江,背靠风景秀【屋】丽的听涛山,四季鸟语花香、风景如画,自是别具一格。
沈从文先生一直是我最敬佩的大文人,也是这片土地的骄傲。他的文字总让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能是我太熟悉凤凰,太熟悉湘西的缘故,读他的文字,就像在用家乡话跟他对话,亲切感油然而生。而对于我所熟悉的凤凰城和沱江,先生更是用他那充满灵性的笔墨,雕刻出了边城里铁骨柔情的汉子,与多情侠义的娘姨,还有在每个江岸边都可遇见的翠翠,和奔跑在石头巷子路上年少的沈从文自己。
每到太阳出来,沱江下游总会飘来一层薄雾,置身其中就像身临仙境一般。雾升上来的时候,就会带来一阵凉气,雾褪去后,江面渐渐变得透亮起来,温度也开始攀升,大约三十分钟后,又再飘来一层薄雾,周而复始……在盖满雾气的江面上,时而撑来一只船,带着尖顶斗笠的船家用竹竿撑船泛舟,偶尔还能从船上传来土家及苗家妹子的歌声。
沱江河承载了太多家乡人的往事,这其中也包括我的脆弱,体会这一刻,我的心就像沈从文、黄永玉老先生们在他们的文字和画中所描述的一样,对故乡有着深深的眷恋,我大口的呼吸,嗅着湘西的味道,我真好福气又听见远处传来山歌声,清脆,悠扬,是段不悲切的离别曲。夕阳落去后,我看到几个相貌圆润的当地女子,大约三十岁左右,她们在一边绣鞋垫一边对歌,明艳的土家族苗族服装在江边美景映衬中,附和着抑扬顿挫的歌声,美得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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