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沦陷》第29章


辰锋开锁进门,径自摸黑进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矿泉水喝了几口,正打算回卧室,一转身,客厅啪地一下亮灯,面前数公尺外是尚穿着睡衣、横握着高尔夫球杆,一脸凶神恶煞的洪佳乐。
对方的表情似在说跟某些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真是灾难,待她放松神经放下武器便说:我最讨厌贼的,现在看来,你比他们也好不了多少。
抱歉,我以后会记得开灯。辰锋酒意未消,口气有些懒散。
佳乐觉得他一副欠揍的样子,又不得不耐下性子面向他,最后尖锐而冷漠地发问:你,在外面还有别人?
辰锋突然有些心浮气躁,勉强一笑,没有作答。
我不懂洪政申眼光怎么会这么差。佳乐向前几步,挡住了准备撤回房间的辰锋,她抬头略有些鄙夷地盯住他,是因为这张脸吗?其实看久了,也不过如此,我承认这一次,连我都没法认同洪政申的想法。
这是我同他的事。辰锋感觉疲于应付佳乐的犀利提问,干脆收回目光,侧身避开佳乐,兀自往卧室门走去。
臭小子——我会时刻提醒洪政申提防你。佳乐虽然可以阴冷地放狠话,实际却无计可施,她一贯独立霸道,但并不愿意背着洪政申做他不喜欢的事,包括对付这个人。
一回到熟悉的大床,辰锋脱力地躺倒,一分钟后,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很有点可笑。
为洪政申放弃女伴,受蒋冰琴质疑,受洪佳乐抨击,甚至为洪政申去了酒吧,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另一轮漫长的针锋相对期,真是可笑啊。
一天以后,香港国际机场。
飞机误点,政申取到行李袋出关时已经快接近十一点半。其实随行的还有一男一女两名同行。
当政申来到接机口,像有预感似地猛地抬头,就看见前方有个高挑的男人朝他的方向随意地扬了下手。其实那人站得离大队接机人马有些远,但政申还是一眼就看到他。
政申有些痛恨自己这种诡异的本能,他总是能在人群里辨析那些能吸引他的东西,这其中包括张辰锋身上的某种特质,而不幸的是,那恰恰与他的癖好吻合。
前一日的心情,由于那通电话而低落,僵持过程中没能憋住是自己的错,最终有些丢脸地败阵也在情理之中,但当事人多少是有些难堪的。
大晚上的,给一个跟自己关系暧昧的男人打电话,而恰巧他的女伴就在他身旁,是在广宇那个套间吧……一想到这里,政申就无来由地锁紧了眉,迎上去的脚步也自然滞缓。
辰锋何其敏锐,当然感觉到政申的抗拒,已经先一秒快步向前。就在政申错愕之际,他张开手臂一把拥住政申的肩膀,将他搂进了怀中。
政申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同僚,果然其中一位正睁大眼睛诧异地瞥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喂……政申紧张地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于是咬牙发出警告,张辰锋,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辰锋在对方肩上闻了闻,洪政申归来的气味令他咧开嘴笑了笑。
有些任性地松开了半边手臂,转而单手搭上政申的肩,与他亲昵地横行着。
谁让你来接我的!
想来就来了,你管我。
政申试图甩开他:放开!太难看了。
不要。辰锋反而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然后将脑袋凑到他耳边饶有兴味地问,还记得那些跟踪的人吗?
他们还——政申本能地回过头搜寻目标物,却被辰锋的右手猛地扳回视线。
别看。辰锋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提示他朝前看,后方北角的花盆后面那个看报纸的家伙就是跟着我们的人,这几天看你人不在香港,他无聊死了,现在想拍就让他拍个够好了。
政申心想:这史密夫有够变态,偏执到一定境界了。
干嘛非盯着你不放?政申突然有些轻蔑地扫了一眼辰锋,虽然这一眼很轻,轻到不易察觉,但还是被辰锋成功拦截,并以此要胁。
你不知道我很吃香的吗?辰锋深深地凝视政申,那眼神中难得的有些认真,给你优先试用权,如果你不要,我再考虑别人好了。
政申冷落了他的冷笑话,将目光转向别处:试用品?我从来不贪便宜,风险自负的道理我懂。
哈。辰锋差点仰天大笑,真有你的……洪政申。
说着面孔就瞬间凑近了他,政申以为对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吻自己,惊得后退半步,却不料辰锋只是劈手抢过他手里的行李袋,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在原地的政申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看报纸的男人,他想上前去交涉,但步子迈开两步又停住,五秒钟后,他又转身跟上了辰锋。
看到自己的座驾被张辰锋操控并不是一件意外的事,他既然可以把自己的房间当作他自己的房间,那关于其他私人财物的侵占也变得理直气壮。
政申坐上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先回杂志社。
辰锋摇头:捱两小时,吃难吃的飞机餐,还要直接赶回公司卖命,你是自虐狂吗?
我得把稿子第一时间交给编辑部处理。
晚上呢?
七点我会回去。
那好,我会买几手啤酒在家里看DVD等你,够贤慧吧?
政申笑得很无力,他不是听不出辰锋此刻是在放下面子献殷勤,可惜自己不懂得用什么方式迎合,尽管自己对这种程度的求饶非常心软,但是表面上他还是没办法抹去那晚失望的阴影。
自欺欺人始终不是政申能轻易习惯的事,他不想因对方的让步而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自我催眠中。
就在下车时,辰锋突然揽住他的后颈,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也不知怎么开始的,就演变成犹如前戏般的痴缠,阵阵不得当的兴奋瞬间袭脑抹平意识,这种熟悉的感觉只在彼此身上才被发掘,莫名的激越和惊恐,甚至屡屡错失为自己降温的机会。
还是政申先反应过来时间地点场景有多不合时宜,这才将对方格挡在半臂之外,接着撇开头,缓缓擦去嘴角的银丝,略有些狼狈地飞身下车。
在甩上车门时政申俯下身,两人才又一次透过车窗对视,政申有些忿忿地朝里骂了句:你给我注意点!
辰锋舔舔唇,作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可惜,我并不知道该『注意』什么。
政申暗自叹息,扶着车门低头沉静片刻,不晓得是在懊恼对方,还是在生自己的气,接着便转身走上阶梯,再没有回头。
直到政申的背影消失在新闻大楼的阶梯尽头,辰锋才吐出一口气,抬起右手掌按住了胸口,那个左侧的位置有东西激烈地鼓动着,为着一个吻,为着一个人。
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过了?辰锋自嘲:你是着魔了吗?就算是忘了他是谁,也不至于忘了自己是谁!不会真的荒唐到毫无顾忌地跟一个男人谈恋爱吧?洪政申可不是那种可供玩乐的对象啊。
呵,张辰锋,不会真的有些动心了吧……
室内有音乐,光线是暗的,拖长了模糊的界线,男人一个人背靠着沙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唱机里循环播放着十几年前的一张电影原声碟,歌手FrankZappa颓废狂野的声音自老唱片中流泄出浑厚沧桑的韵味。
政申甫开门就感到一阵扑面的暧昧,挤压他的感官、抽离他的清醒。
从不知这间屋子如果只得一个人,灰色基调下会布满如此浓郁绵长的怅惘,而那时,英文歌词正唱到——
我是否该投进一枚硬币以便打电话给你?
(在电话里)你说你属于我,这使我安逸。
我无法想像除了你我还会爱上别人。
无论他们怎样猜测,你只属于我。
让我们皆大欢喜……
音乐盖住了政申闭门的声响,从政申的角度可以看到辰锋出神的侧脸,沉静得令人不安,优美的线条呈现难得一见的倔强与哀伤,政申莫名地有些心痛,他下意识想要打碎凝结的空气,那里面交集着如此复杂的判断和心酸的错觉。
政申慢慢踱到沙发背后,语气非常缓和地开口:佳乐不喜欢别人动她的收藏。
辰锋并没有吓一跳,只是保持着坐姿,像很平常似地扭过头看向他,一扫之前的阴郁颓势,嘴边漾起懒懒笑意:她今晚出去了,说可能今天不会回来。
政申放下行李袋,走到流理台斟了杯热牛奶,执起杯子回到客厅,将马克杯放到辰锋面前的茶几上,示意他喝掉。
我有点累了,去睡了。政申转身正要回卧室,手腕却猛地被坐在地毯上的人扯住。
再陪我一会儿。说着辰锋便撑起胳膊站了起来,然后从身后轻揽住政申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肩窝,撒娇般地哀求,跟我跳段舞吧。政申摇头浅笑:你喝过酒啦?
没。不过看到你就有点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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