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们的世界》第19章


阿博塞利的马阿塞人平均要换8个住所。威斯腾深信,人类的这种行为在理论上有利于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野生生物。
“他们放牧牛群,把林地留给象群。大象又及时地开辟出草地。你总能有草地、森林和灌木丛林的组合。这便是热带草原多样性的全部秘密所在。如果你只有森林或草地,或许就只能养活适合森林生活的物种或适合草地生活的生物。”
1999年,威斯腾驾车穿越南亚利桑那州,去考察克洛维斯人13000年前消灭当地猛犸的遗址。途中,他向古生态学家、更新世“射杀过度”理论的创始人保罗·马丁描述了这个现象。从那个年代开始,美国的西南部便不再有大型食草动物。人类总是焚烧牡豆灌木丛。马丁指着农场主租出的土地上长出的杂乱无章的牡豆问道:“你觉得象群可以在这里栖息吗?”
这时大卫·威斯腾笑了。但马丁又接着说下去:“非洲象该如何在这片沙漠中生存?它们能不能爬上崎岖的花岗岩山脉寻找水源呢?亚洲象的血缘与猛犸更为接近,它们会不会生活得更好一些?”
“比起用推土机和除草剂来铲除牡豆灌木丛,现在的方法当然要好些,”威斯腾同意这个观点:“让象群来干这样的事情要便宜和简单得多了,它们的粪便还有利于草种的生长。”
“没错,”马丁说:“猛犸和乳齿象就是这么干的。”
“是啊,”威斯腾回答说:“如果原先的物种消失了,为什么不用后继的物种来取代呢?”从那时起,保罗·马丁就一直在劝说人们让象群回归北美洲。
然而与马阿塞人不同的是,美国的农场主并非游牧民族,它们不会定期腾出地方给象群栖息。不过马阿塞人和它们的牲畜也变得越来越倾向于定居。安博塞利国家公园外围一圈圈过度放牧造成的贫瘠土地证实了这个结果。大卫·威斯腾浅色头发、皮肤白皙,当他用斯瓦希里语与七英尺高、皮肤黝黑的马阿塞人交谈的时候,人种间的差异在长期起来形成的互敬互重中消解。土地的划分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共同敌人。随着开发商和竞争关系的部落移民竖起围栏和标界的时候,马阿塞人没有任何选择了,他们只能寻找一块自己的地盘,定居下来。威斯腾说,人类消失之后,人类重塑非洲的格局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抹去。
“这是个极端化的情况。如果你把象群赶入公园内,你在园外放牧,那么就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环境。里面,所有的树木都会消失,草地会长出来;外面呢,会变成浓密的灌木丛。”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象群学会了如何呆在安全的地方。不知不觉中,它们竟步入一场全球范围内的贫富碰撞中:一方是越发贫穷的非洲,肯尼亚的出生率达到全球第一;另一方是亚洲经济的腾飞,刺激了对远东奢侈品的无限渴求。这其中也包括象牙,人们对它的强烈贪欲甚至超过了几世纪以来对奴隶的渴求。
随着原先20美元/千克的价格增长了10倍,象牙偷猎者涌入册佛这样的地方,于是满山遍野都是拔走了象牙的大象尸体。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非洲130万头大象已有超过半数死亡。肯尼亚境内现在还有19000头,它们栖息在安博塞利国家公园等保护区内。国际象牙禁令和“格杀勿论”的命令让偷猎者有所收敛,但对动物的屠杀从未根除,尤其是保护区外借着保护庄稼和人的幌子残杀大象的行为。
第六章 非洲悖论(8)
如今,安博塞利沼泽地边上的金鸡纳刺槐消失不见了,河马和犀牛之类的厚皮动物把它们吞食一空。随着公园慢慢变成没有树木的平原,瞪羚和长角羚羊这样的沙漠生物取代了长颈鹿、捻角羚和薮羚等食草动物。这种极度的干旱是人类一手造成的,冰川时期的非洲也是这样——居住地缩小了,生物纷纷躲进绿洲中避难。非洲的大型动物逃过了那场劫难,但大卫·威斯腾害怕它们这次难逃一劫——它们被困在孤岛般的保护区中,在庞大的人类居住区、划成小块的土地、枯竭的草原、工厂和农场上艰难求生。几千年来,迁移的人们与它们如影随形:游牧民族和他们的牲畜取其所需,继续前行,新长出来的植物比从前更为茂盛。但是现在,人类的迁移要永远结束了。定居人轻轻跃过了这个环节。现在,食物自己朝人类跑来,与此相同的还有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奢侈品和其它消费品。
除了无人居住的南极洲,只有非洲未曾遭受大范围的野生动物灭绝。“但是不断发展的农业和人口数量,”威斯腾对此表示担忧,说道:“意味着我们或许将看到这种灭绝的场面。”在非洲,人类与野生动物之间形成的平衡已经遭到破坏,我们无法再进行控制:太多的人口,太多的牲畜,太多的大象被太多的偷猎者赶入到太狭小的空间中。大卫·威斯腾得知非洲还有一些地区仍保持着从前的模样,在人类统治它们之前,大象完全能在这些地区繁衍生息。这是大卫唯一的精神安慰了。
他认为,在没有人类的世界中,非洲这个最古老的人类发源地,也许将回归最纯洁的原始状态。因为如此之多的野生动物靠草为生,因此非洲是外来植物未能逃出远郊公园而在野外泛滥的唯一大陆。不过,没有了人类的非洲会经历一些重大的变化。
从前,北非的牛群是野生的。“但是和人类生活了几千年之后,”威斯腾说:“它们的胃进化得像个巨大的发酵池,白天要吃下不计其数的草料,因为它们没法在夜间进食。所以现在,它们并不敏捷。如果放任不管,它们便会遭到攻击,沦为上等的牛肉。”
它们数量众多。现在,牛群占据了非洲热带草原生态系统的大半壁江山。没有马阿塞人的长矛来保护它们,它们便会成为狮子和土狼的饕餮大餐。它们消失后,草原的数量至少会翻两番。威斯腾用手遮住阳光,倚在吉普车上,考虑着新的数量意味着什么。“150万头羚羊吃草的速度和牛群相当。你会看到,羚羊和大象之间的遭遇会越来越频繁。马阿塞人说,‘牛群植树,象群种草。’它们会扮演起这样的角色。”
至于没有人类的象群会怎样,“达尔文估计非洲有1000万头大象。事实上,这个数字与人类展开象牙贸易之前的大象数量十分接近。”他转而注视着安博塞利沼泽地中玩水的母象说:“现在,我们只剩下50万头了。”
人类消失后,大象的数量将增加二十倍,无可争议地成为植被种类丰富的非洲大地上的主要物种。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在南美和北美,13000年以来,只有昆虫才会啃食树皮和灌木。猛犸灭绝之后,若不是农场主的铲地,牧场主的焚烧,农民砍树作燃料,或开发商的威胁,这里本该能长成一片巨大的森林。没有了人类,美洲的森林将成长壮大,等待着大型食草动物来享用它们的营养。
3.危险的碑文
帕托亚斯·欧莱·桑提安随着父亲养的牛群在安博塞利西面漫游,他在成长的过程中经常听到这个故事。卡西·库奈是个头发灰白的老人,他和三个妻子住在马阿塞玛拉的民族文化村,桑提安现在在那里工作。库奈又把这个故事讲了一遍,也桑提安则怀着崇敬之心侧耳聆听。
“刚开始的时候,神灵赐予我们狩猎者。但后来动物迁居到了遥远的地方,没法再狩猎了。于是马阿塞人向神灵祈祷一种不会迁居的动物,神灵说要等七天。”
库奈拿出一条兽皮绑带,一端朝向天空,摆出从上而下的天梯的模样。“牛群从天而降,每个人都在说‘快看呐!我们的神灵实在仁慈,他赐予我们如此美丽的动物。它有奶水、漂亮的牛角和斑斓的色彩。不像羚羊和水牛,浑身上下只有一种颜色。’”
第六章 非洲悖论(9)
就在这时,故事发生了转折,变得不令人愉快起来。马阿塞人宣布所有的牛群都属于他们,将丛林的狩猎者驱逐出了住所。当他们向神灵祈求他们自己的牛群时,神灵拒绝了,不过赐给他们弓和箭,“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现在依然在森林中狩猎,而不像我们马阿塞牧人的原因了。”
库奈笑了,露出牙齿,他细长的眼睛在午后的烈日下微微发红。锥形的青铜耳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使他的耳垂微微下坠。他解释说,马阿塞人发现了如何焚烧树木,来为他们的牲畜开辟出草原,同时也能消灭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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