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灯》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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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说起在南园老樊治好孩子脐风一事,大家无不惊讶。
这老樊到自己屋里取出一个碎布卷儿,叫大少爷看。原来有两张当票,是正德十三年的,又一张废券,是成化十年的约,上有朱印一颗,中间大红笔批“销讫”二字,内卷着一张治初生小儿撮口脐风神效方。上印着:“小儿脐风,医家多视为不治之症,不知此皆背上风毛之所致也。”下开良方,即如老樊所言。末云“愿世上仁人君子,广为刊布,以济厄婴。正德十五年正月春晖堂主人捐梓刷印,遍赠海内。”合家方知老樊之言,有些来历。
看官,这风毛之说,若要程嵩淑、孔耘轩知晓,定言此事不经;以医理度之,亦不可为训。此不过姑妄言之,卦姑、媒婆所传,岂可深信?
王象荩老年得子,且搁过不提。再说谭绍闻自阎仲端僦居前院,这家事又多一层照应,遂动了上京入国子监肄业之念。
暇中曾与张正心商过两次,欲约张正心同往,好结个伴儿。一日张正心来小南院,绍闻邀至书房,再续前议。正心道:“前日贤弟约我,说国子监肄业一段话,我酌度再三,不能以上京。
一者家伯春秋已高,举动需人,家边内里不和,诸事我心里萦记;二来舍弟太小,家伯母照顾不到,舍弟生母憨实些,我也着实挂心。比不得贤弟,儿子已进学,又肯念书,可以脱然无累。”谭绍闻道:“小儿虽然进学,也不犯怕读书病,但我上京,也得有个先生教他。我有一句话,与大哥商量:张老伯年逾七旬,精神尚旺。我把老伯请来,白日教小儿念书,及黄昏就在东院里住,一来老伯爱这个贤弟,省的往来隔着几条街,太不便宜;二来老伯夜头早晚,就有杏姐伺候,也省磕跌绊倒,要个茶水也便宜。”张正心道:“旧例是东家央先生,能如此,我这先生家,就要先谢东家哩。”绍闻道:“我禀知母亲,即同孔外父、苏老叔,下书投启。我上京肄业的事定矣。”
话已说完,张正心起身告辞,绍闻送出西书房门外。只见宝剑手持拜匣奔的来了。见了二位,各跪了半跪请安,这便不是旧日请赌博看戏那个样子。绍闻接匣在手,展开全帖,与张正心同看,上面写着:吉卜十五日洁治豆觞,奉近文贺,祇聆德诲,伏冀台旆宠临,曷胜斗仰。
右启大即翰念老棣台先生大人。
年家眷弟盛希侨顿首拜
宝剑道:“张老爷帖子,小的适才送到家中,说是张老爷来萧墙街。只有三个帖子,一个娄老爷帖子还未送,别的无人。求二位老爷至日赏光。”谭绍闻叫蔡湘留客吃茶,宝剑儿禀辞而回。
绍闻又拉住张正心袖子说:“再坐一会儿,何如?”这二人父执之子,又是副车同年,怎的不亲上又亲,张正心回首向书房来。说及盛希侨,张正心道:“盛公近况,大非旧日所为,赌也戒了,戏也撵了,兄弟两个析居又合爨,他弟弟读书,他自照管家务。所可惜者,埙梗兔从智偕У鳌D俏焕仙┠歉霾皇∈隆⒉幌砉饩埃谏峤址欢际翘覆档摹J⒐苄值比瘴∷洌斯仕希槐呙鞲慌性啤肮俣嘣夭荒艹扇门现莘纾础掠秀仪街瓜啊5棺匀狭艘桓龅卤≌醯拇笞锕徽庖慌训苄置蔷古闪送跸椤⑼趵溃纹灸谌说鬏荷⒑鹗ㄗ樱芤桓觥迳渖迸#H庾鞲阃晔乱蛔凇!碧飞芪诺溃骸拔矣胧⒐懈龌惶雍褚辏找簿跎偈栊魅斩ㄈ潘呔啤!闭耪闹缸烂嫔咸拥溃骸懊魅涨朐廴觯笔恰辊凹改暧胁弧捧拿矗靠銮业蹦昵肟停不刮幢赜懈鲇捧2还钚∝嗣墙心橙死纯吹┙哦饩褪鞘⒐拥囊魳A哩。”绍闻触着当年实境,忍不住大笑起来。张正心道:“盛公今日刷印先集,却也上心的很,家伯几个熟刻字匠,他一齐都叫到他宅里。咱明日扰他的高酒,也不等他送书,只预先各人要两部就是了。”两个说话不觉日晷渐移,齐到胡同口,分手各回。
却说千四日,王春宇自汉口回来,来看姐姐、外甥。带了些游商于外各处土产东西,自姐姐、外甥、甥媳、外孙,莫不各有送的人情,逐个有问。见外甥门闾渐次兴旺,这舅氏心中也畅遂的紧。到晚而回。
次日早晨,绍闻即去望渭阳公,细陈了道大人联族厚谊的话。吃了早饭,即自舅氏家坐车上盛宅来。。电子书下载
到了门首,仆从站门了望,看见双庆赶车,知是谭宅来人,即忙内禀。谭绍闻下车,恰逢盛宅兄弟出迎,同入大厅。娄朴、张正心早已到院拱邀。盛宅各仆从,莫不肃然。这不是因举人、副榜到宅,别立体统,总因赌博之场,儓督也有八分轻忽,所谓“君子不重则不威”也;衣冠之会,宾主皆具一团恪恭之心,所谓“上行下自效”也。究起来媟亵场儿,当下也有些欢乐,将来只有不好处没有好处,衅端即起于浃洽,戈矛即蕴于谈笑;礼法场儿,当下虽有些拘束,将来只有好处没有不好处,恭敬可以蓄德,缄默可以免訾。这宾主五人,此时在祥符城中,到了渐远孩稚半入老成的地位,今昔自有不同。
盛希侨道:“我从来不会说套话,今日备一杯酒,请众位老哥到舍下,是托舍弟于众位的意思。您今日都身列科目,会试的会试,入国子监的入国子监。这北京城,原是先祖先君会进士、谒选引见的地方。生下愚弟兄两个人,到半截入土的年纪,却只知北京在北,并不知彰仪门值南值西。愚弟兄算得人么?我是少年傻公子,弄得家业丢了一半子;舍弟还比我差强些,虽也算个副车,到如今老不变了,不能够中个举,何日是会试时节?先人常到的地方,如今子孙没人傍个影儿,着实不好的很。我想叫舍弟随着老哥们上京肄业,好中那北闱举人,乘便会试。我迟一半年,指瞧弟以为名,到京城走走,不比朝南顶武当山强些么?”娄朴道:“二哥年内去,我就年内起身,开春去,我就春天去,老苗子举人,随得便宜。”谭绍闻道:“是你中得太早,咱两个年纪相等,可比我才中个副榜呢。”
张正心道:“我想去不得去,家伯年过七旬,舍弟太小,在两下里住,我少不得在家等本省乡试进进场,就算出的学门,还不曾丢书就罢。”盛希瑗道:“既然承携,爽快过了元旦,到正月初六日起身,不误会试场期何如?”谭绍闻道:“咱两个还得起文取结,方得部咨,这书办迟滞勒索,得好些时耽搁。”
盛希侨道:“贤弟既肯相携,把你的履历交给我,不用你一个钱,我一手办成,你只静候起身就是。”
商量一毕,席面上来,宾主交欢,自不必言。这个说,戚老先生已升为宫詹大轿。那个说尤老前辈由内外转,做到二千石,由外转而内升,又做了治中府尹,已在九列之数。盛希侨道:“山东张表兄,现在刑部郎中,乃郎文新得馆选,在顺城门大街住,可做东道主。不然,就叫表兄在附近寻个寓处。”
又说起河南新荣某人,敦笃深厚,将来鼎台重望;某人直捷廉干,将来府道名员。绍闻忽然想起,此厅当日俱是猥亵之语,与今日相较,天渊相悬,云泥迥隔,可见地因人灵,福由心造。
追悔一层,痛快一层。不觉吟成一绝云:宏闾敞院旧家风,意味相悬迥不同;回首当年原此我,绛唇喜看映彩红。
绍闻正心中感叹,忽听得后院有妇人的诟谇之声。只见盛希侨颜色略变,走过闪屏后边说:“有客!有客!”少顷,又说:“给我留一点脸儿何如?”又一句道:“知道令弟是进土,何如呢?”依旧转回主位。众官已起而复坐,希瑗还站着。
盛希侨道:“第二的,中进士呀!这回到京上,不中进土不许回来,我到京里看你们去。省的人家大姑娘,看咱家门不当,户不对。”希瑗坐下说:“哥,让客吃酒。”盛希侨笑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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