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1979年》第179章


以及苦难的监牢
——这是“四人帮”的一整套
这些东西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了?
正是啊,余悸犹在
失魂落魄,难以忘掉
欲写又止,如何是好!
漫画
丁聪/罗扬
话说想当然
从它的出典说起
按照《辞海》的解释:“想当然”就是“凭主观推断,以为如此。”典故出自孔融和曹操的一段对话。
《后汉书·郑孔荀列传》中记载这段故事是:曹操攻下邺城,纵兵屠城。曹丕没禀过曹操,就私纳了袁绍的儿媳妇、袁熙的老婆甄氏。孔融大约是为了替曹丕打圆通吧,写信给曹操说:武王伐纣曾把纣王的妃子妲己赐给周公。曹操明白孔融这话的言外之意,也就认可了曹丕的生米熟饭。后来曹操见到孔融,问他信上写的“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出在哪部典籍上?孔融说他是“以今度之,想当然耳。”对这段故事,《魏略》、《魏氏春秋》、《世语》以及《三国志·魏书·崔毛徐何邢鲍司马传》的裴松之注,都还有稍详细些的记载。
不知为什么,我对孔融这次被列为“想当然”一辞出典的想当然,倒不怎么特别的反感。也许因为他这一番想当然,并不十分离谱。就象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常有的事情:有时一项无关宏旨的瞎估计给人家驳翻了,于是便厚厚脸皮说一句:“是啊,我是有点想当然呵……”解解嘲也就了事。
与之相反,我倒觉得《魏氏春秋》、《世语》这些书上点出孔融想当然那段文字,比孔融的想当然更想当然。如它们紧接下去写道:后来曹操和孔融闹翻,派人去捉孔融杀头。孔融的两个八岁的孩子得知,竟是继续端坐下棋,一动不动。人家奇怪地问:“怎么有人捉你们的父亲去杀头,你们还一动不动继续下棋?”他们回答说:“哪会有巢毁而卵不破的呢!”意思是说他们早已看透了自己也逃不脱同样的命运。请看这哪象是八岁孩子说的话,不是活脱象两个饱经忧患的老者之言么?曹操确也残忍成性,后来真的把这两个孩子也捉去杀了。《后汉书》中关于这一段情形的记载,略有一些不同。
裴松之注《三国志》,注到这件事时也是满肚子的怀疑,他写道:难道八岁的小毛孩子,就能把如此玄妙的祸福关系,参会得那样透沏?而泰然处之若素,又远超过一般成年人!我觉得裴松之的怀疑很有道理,并认为那些描写不外也是想当然的产物。而且因为比较离谱,也就更招人反感一些。
估计不是想当然
我说孙盛他们在《世语》等书中对孔融那两个八岁孩子的描写是出于想当然,这仅仅是我的估计。但是我以为估计不同于想当然。
估计之所以不同于想当然,根本的区别在于它不完全是“凭主观推断”,也没说死。如我不仅和裴松之一样,从几十年的生活经验里得到证实,深信八岁的小毛孩子不大可能在政治和哲学上成熟到那样老有经验者的高度;还因为也分析了一些相关的具体情况。
如我们从小就知道“融四岁,能让梨”的故事。《后汉书》等许多书里都写到孔融“幼有异才”,十岁上跟他爸爸进京,他想见见当时的著名人物河南尹李膺,可是李膺非当世名人或通家之好一概不见。于是他就自称与李膺是通家之好上门约见。见面时李膺问他:“是你的长辈和我有什么老交情么?”孔融说:“我的先人孔子曾经向你的先人李老君问过礼,他们之间相师友,我自然也可说和你是累世通家了。”当时在座的客人对孔融这机智的回答都赞叹不已。客人中有太中大夫陈炜来晚了,人们把孔融的回答说给他听,他却说:“人小时候聪明,长大就未必了。”孔融听了马上接口说:“照你这样说来,你小时候一定挺聪明吧!”李膺听了哈哈大笑,并说孔融将来一定能出息成个大人物。
孔融的少年时代既是这样的绝顶聪明,而我国古代有个根深蒂固的观念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因此估计孙盛等人可能会在写到孔融的孩子时,又想当然的照乃父的葫芦画乃子的瓢,这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问题是象上面所说孔融的两次答话,大抵还是没出机智的范围,出色聪明的十岁孩子,有时是可以做到的。而且又天晓得他爸爸在事前有没有过什么预备性的提示?所以这一段故事倒不见得是想当然。这在我们现实生活中也不乏其例,如去年中央音乐学院少年班招收的一批小乐手,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招收的一批小数学学员,他们的演奏技巧和推导运算能力就相当的不简单。可是据说他们有的下了课还是去滚铁环的,在另一些需要经验始得的方面仍然是个孩子。而所谓发生在孔融两个八岁孩子身上的事情,正是属于政治的哲学的也即是后面这方面的,不能与前者两相简单类比。这在我们现实生活中也同样不乏其例:想来大家都还会记得那个给“四人帮”宣扬得不亦乐乎的、其实另有秘密秘书班子的北京中关村“十二岁小学生”的“天方夜谈”吧……
知识不足可原谅
有一些想当然,主要是因为知识不足,加自以为是。这种较常见的想当然,在无关宏旨的情况下,大都是可以原谅的。彼此指将出来,大家哈哈一笑,错了的认个错,以后注意也就是了。
举几个例子:
如不久前我看一部书稿,有一个题目是《陪了夫人又折兵》,我从“折”想到“陪”可能是“赔”之误,就想当然的以为是人家错了。其实拿影印《三国志》古本来一证实,人家根本没错。
如有一次我同一些同志闲谈起“清末著名书画篆刻家吴昌石……”如何如何。一位同志立即纠正我说:“那个字念硕;硕士的硕,不念石。”我看看他并无恶意,也就没说什么。其实倒是纠正者有所不知:吴昌硕不但也叫吴仓石,还叫吴俊,吴俊卿,苦铁,老缶……名目多着呢,而大家常叫的正是吴昌石。
再如我前些时候看另一部书稿,见先看的同志在人家行文中“李、杜”二字处随手加了个小注:“指李白、杜甫。”其实人家指的是李膺、杜密,根本不是李白、杜甫。因为他不知道我国历史上以李、杜并提著名的人物有好几对。《后汉书·党锢列传》中的李膺、杜密,是汉桓帝刘志穷追所谓“党案”妄杀的一大批天下名士最著名的两位。党案的另一位著名牺牲者范滂临刑前和母亲诀别,范母说:“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可见李膺、杜密在当时人心目中的印象之深。也是这个汉桓帝刘志,在妄杀李膺、杜密之前,还妄杀过另一对天下名士李固、杜乔,《后汉书·李杜列传》就是这一对“李、杜”的传记。还是这个汉桓帝刘志,有一次白马令李云上书向他诤谏,他竟把李云捉了起来。五官掾杜众见李云因忠谏获罪心里不服,上书愿与李云同死。刘志就真的把李云、杜众一起杀了。于是引起襄楷、黄琼等也上书言事……这是又一对著名的“李、杜”。还有如《魏书》中的李冲、杜预,《宋史》中的李韶、杜范,也都是历史上以李、杜并称著名的。
又如我看另一部书稿,见原稿引到苏东坡《却鼠刀铭》:“夫猫鸷禽,昼巡夜视……”先看的同志把“禽”字改成了“鼠”字。其实原稿并没引错,我国古代禽兽是可以互名的。曹植诗句:“左挽因右射,一纵两禽连”,马可以称禽。王充《论衡》句:“子之禽鼠,丑之禽牛”,鼠、牛都可以称禽。《汉书·华陀传》中有:“五禽之术:曰虎、曰熊、曰鹿、曰猿、曰鸟”,这是我国最早的健身体操,模拟的虎、熊、鹿、猿也都可以称禽。而《考工记》中有:“天下太兽五:脂者、赢者、膏者、羽者、鳞者”,这是“羽者”的禽也可以称兽。
天地间的事物是多色多样的,稍一大而化之,就可能陷于想当然。以上我仅就一时想到的流水账般记将下来,算是草草交待过一种最常见的想当然,好转而往下谈去。
出于迷信已堪悲
现在要说到一种迷信式的想当然。这种想当然主要出于迷信,不愿意用自己的脑子思考问题,连思想也指望别人给他喂进去。
林彪、“四人帮”大搞拜神运动,把领袖奉为神,把毛泽东思想宗教化,宣扬什么“句句是真理”,“一句等于一万句”。于是有的人就盲目信从,而查其根据,不外是因为“最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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