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法书记》第71章


黑时分,三轮车开进村子,朱牤儿远远瞅了一眼自己的家,没进,而是掉头朝北山那边走。山村的夜,极静,狗似乎熟悉朱牤儿的气息,也没怎么叫,月亮还没来得及出,夜色严严地覆盖着大地。
朱牤儿沿着曲曲弯弯的山道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突然脚下一窜,拐进一条深幽的小山谷。这山谷叫乌鸦谷,大炼钢铁时曾人山人海,到处燃着烈火,四乡八邻的山民都被集中到这建炉炼钢,红旗插满了山谷。后来遇上那场百年不遇的大饥荒,包括朱王堡在内的七个村子,二千多号人饿死在山野,一时饿殍遍野,尸首来不及埋,就抬进这沟,四野的乌鸦闻风而来,吃得两眼血红,飞都飞不动,整日蹲山梁上哇哇地叫,叫得人毛骨悚然。
一进乌鸦谷,朱牤儿脚步快起来,山兔一样,噌噌往前跳。那些大小一样的山洞,都是当年炼钢大军住过的,此时黑乎乎的,露出狰狞。到了第十八座炉前,朱牤儿停下脚,支起耳朵四下听听,没见异常,嗖一闪,不见了。
月亮这才闪出个影儿来。
恰在这时,山谷里突然响起几片子脚步声,很疾,就在朱牤儿钻进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山洞伸手往出拿什么时,山洞口突然冒出一个黑影,夜色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发出刺眼的寒光。朱牤儿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掉头往外一看,喊出比乌鸦更悚人的一声叫。
马才这阵子刚刚赶到乌鸦谷口,他在路上遇了点事,耽搁了。一辆三轮车撞伤一农妇,想逃逸,被马才抓了回来。马才听见一声叫,拔枪就往山谷冲,身后的警察迅速掏枪,跟了进去。马才他们赶到十八号炉前,山谷突然变得寂静,一点声息也没。马才冲派出所所长说:“挨洞搜!”自己持枪朝一条小路上追去。
黑影正是独狼,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过来的,这家伙脚步比风还轻。见朱牤儿从洞里拿东西,独狼心里一阵暗喜,总算没白费力气,要找的东西终于到手了。谁知就在独狼亮出匕首一步步逼向朱牤儿时,身后响出一声喊:“独狼!”独狼嗖地掉头,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自己也被跟踪了。
后面的人并没立刻显身,而是冲洞里喊:“独狼,你跑不了!”
独狼收起匕首,闪电一般离开山洞,眨眼功夫,身影便消失了。
朱牤儿哪还敢拿什么,抱头就逃了出来,没命地往村子里跑,刚跑几步,听见一串脚步追来,慌乱中他改变方向,跃上山道,野羊一样朝山外逃去。
脚步声一直跟着他,他快声音快,他慢声音慢,四下瞅了好几次,就是瞅不见人影。朱牤儿心想一定是撞上鬼了,跑得越发疾。等他离开山谷,跳上藏在那儿的农用三轮车,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些。可他刚进了亲戚家那个村口,追他的人就到了,朱牤儿一想这次准是逃不过,亲戚家的门都没敢进,哀声下气地求三轮车主,将他送出村子,这才跌跌撞撞来找李春江。
李春江掏出手机,给马才打电话,马才的手机不在服务区,想必人还在山里。转念一想,又打给老曾。几分钟后老曾赶到,将丧魂落魄的朱牤儿带走了。
追朱牤儿的正是刘冬。刘冬是寻着独狼的脚步一路追去的,独狼走夜路的工夫真是了得,刘冬算是开了眼界。本来他要追着独狼去,转念一想,独狼已逃不出他的视线,索性将计就计,将朱牤儿一路逼了回来。
马才他们也是大获丰收。沿着山道追了一阵后,四下不见一个影子,马才这才料定是刘冬跟着独狼,要不然山野不会这么平静。等他赶回山洞,派出所的警员已搜出朱牤儿藏在里面的东西。
是一包海洛因,足足十公斤!
跟海洛因一起藏的,还有一张磁卡。
这一次,朱牤儿再也不敢玩猫腻,没等老曾怎么问,一气就将全部事实供了出来。
按照朱牤儿的供述,李春江迅速得出判断,独狼穷追不舍的,一定是那包海洛因。朱牤儿说,春娃以前在省城,是替袁小安干,后来在三河一家迪吧兜售摇头丸时被抓。在看守所,先后有不少人逼春娃交出东西,春娃就是不交,这才引来杀身之祸。据此断定,春娃藏的这包海洛因,正是袁小安的!而童小牛派人追杀朱牤儿,则是为了这张磁卡。
打开磁卡一看,上面全是童氏父子跟三河乃至省城高官要员之间的秘密交易,还有百山集团从创业到现在向方方面面行贿的证据。其中就有吴达功、孙吉海等人,出现频率最高的,是二公子和他父亲。
李春江粗算了一下,二公子父子从百山集团拿走的,高达六百多万。当然,他们回报给童百山的,比这多得多。其中最触目惊心的,就是百山集团三次征用土地时的暗箱操作。
这一关键证据到手,李春江和马其鸣顿释重负,磁卡无疑是一把打开三河罪恶交易的金钥匙,让所有办案人员信心更加坚定。
李春江激动地说,只要从李欣然身上拿到证据,这张网就可以收了。
马其鸣却不这么认为,他暗示李春江,对方绝非等闲之辈,说不定早就做好应对准备。两人研究一番,决计趁热打铁,对李欣然和范大杆子加大审讯力度,一定要从他们身上拿到更有力的证据。同时,马其鸣跟省城警方取得联系,要求他们迅速对袁小安立案侦查。
一切布置完毕,马其鸣紧着去向袁波书记汇报,正好袁波书记打电话找他,说有重要事情相商。
来到袁波书记平时很少办公的宾馆二号室,意外地发现钟检察长也在,马其鸣一时有些犯惑,他怎么也在这儿?
钟检察长看到他,脸上显出尴尬的笑,袁波书记从里屋走出来,一脸严肃地说:“其鸣,我刚接到电话,最近上面可能又要来领导督察,你那边动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马其鸣望望钟检察长,没说话。袁波书记这才反应过来,表情一动,说:“对了,老钟刚才跟我谈过,情况跟你判断的一样,向本贵可能也陷进去了。”袁波书记遂向他们二人讲明情况,原来刚才在这儿,袁波书记跟钟检察长进行过一场掏心窝子的谈话,两个人算是把彼此的猜疑和不信任全都消除了。这真是一个好消息,眼下检察院那边正没法开展工作呢。马其鸣抓着钟检的手:“有你的支持,真是太好了。”钟检有点不好意思,按说他早应该站出来,跟马其鸣表明立场,可车光远留给三河的教训太深了,钟检不得不犹豫。不过现在能站在一起,也不算晚。
三人经过一番商谈,同意老钟提出的方案,决定由高检察官负责,对向本贵展开全面调查。同时钟检本人亲自出马,对孙吉海进行秘密侦查。
袁波书记郑重地说:“老钟,能否最终揭开三河的盖子,可就要看你了。”钟检动容地道:“袁波书记,你就放心吧。”
李欣然一抬头,猛地看见了刘玉英。
不会吧?他摇摇头,又摇摇,可眼前站的,分明就是她。除了李春江,其余人全都退了出去。刘玉英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气色好了许多,她是在李春江多次做工作后,才答应跟李欣然见一面的。
“你……你怎么会来?”李欣然心里充满了诧异,他真是想不到,她会来这种地方。
刘玉英没吭声,目光复杂地盯住眼前这个男人,看到他发红的光头,苍老的面孔,还有深陷进去的眼睛,心里竟是翻江倒海般难受。她爱过他,真心爱过,也恨过他,甚至想着有一天亲手杀了他。但此时,心里这些东西全没了,有的只是对岁月的伤悲,对人生的恨憾。是啊,突然面对这样一张脸,面对这样一个曾经给过自己希望给过自己激情又残忍地将它毁灭的男人,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痛苦地闭上眼,感觉自己摇晃得站不住。
往事哗一下涌来。
刘玉英跟李欣然彻底撕翻脸,是在闻知李欣然又要新娶的那一天,那是个雨天,李欣然突然造访,带着他的忏悔,也带着他的绝情。他抓住刘玉英的手:“我们分开吧,我……我真的不能不娶她。”关于那个她,刘玉英见过,他妻子还活着的时候,两人就有来往。刘玉英痛苦过,伤心过,但从没表示出来。她有什么权力?她算他什么人?这是两个经常在夜半跳出来折磨她的问题,到现在,她还是得不到答案。
李欣然那天表现得有些可怜,一点不像是在吴水呼风唤雨的人物。他的大意是说,那女人握有他不少把柄,如果不娶她,他就会完蛋,那么,刘玉英也会跟着遭殃,至少,她这个副局长就没法做。
刘玉英苦苦一笑:“突然问,你就不怕我让你翻船,让你完蛋?”
“你不会,玉英你怎么会?你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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