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儿》第46章


公元1987年的春天,槐树花又飘香的一天,孟董又一如既往地坐在自家门前的青石上嗅着槐树的花香,想着以往的岁岁月月。就在这时,一辆轿车悄悄地停在了他的面前,他发现那车时,已经看见车上走下一位西装革履的老人,后面还随着几位领导模样的人。老人一步步朝孟董走来,老人头发已经全白了,在春天的太阳下一颤一颤地飘着。
来人来到孟董的身旁停下了,一双昏蒙的眼睛瞅了孟董半晌终于问:“你是孟师傅?”孟董也在打量老人,他觉得这老人有些面熟,可一时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最后见老人这么问,便点点头。老人坐在孟董身旁的一块石头上,目光潮潮地盯着孟董。最后,老人从随行的人手里接过一个盒子,老人双手颤抖地打开了那个盒子,呈现在孟董眼前的是他的那副象骨棋,这么多年了,他没有忘记那副祖传的象骨棋。现在一眼仍能认出眼前的棋是自己的,那每枚棋子上面的纹络,他都清晰地记得。这时他吃惊地睁大眼睛,再次打量来人,他终于认出了,眼前坐着的这位老人是三甫野夫。
三甫野夫望一会儿孟董,又望一会眼下的棋,终于沙哑地说:“我是来还你棋的。”
孟董似没有反应过来,仍那么痴痴地望着三甫野夫。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着这棋。”三甫野夫的声音似梦呓,半晌又说:“我想这棋是你的,应该还你。”
孟董这时才缓过神来,眼珠木木地转动一下,他一下子想到了这么多年和三甫野夫说不清楚的关系,以及自己受的委屈,突然,眼里涌出了一串浊浊的老泪,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流泪。孟董也看见三甫野夫的眼里有泪花在闪动。
三甫野夫想说什么,嘴唇颤抖着,久久,他才把目光移到那副象骨棋上,又过了半晌,终于说:
“那次我赢了你之后,我碰到一个人,他是我的俘虏。”三甫野夫又把目光转到孟董皱皱的脸上。“他也会下棋,我们下过一次,结果,他赢了我,就用的是这副棋。”孟董有些吃惊地望着三甫野夫。
“他认识你,他知道这棋是你的。”三甫野夫掏出支烟递给孟董,孟董没接,就那么不错眼珠地望着三甫野夫,三甫野夫点燃烟,深吸一口,让烟雾缓缓地在眼前流过。
“他和我下了一次棋,下棋之前他说,若是他赢了我,让我把这棋还给你,结果我输了。”三甫野夫望着很远的地方,声音也悠远。
孟董此时,已经猜到那人就是李先生,他呼吸急促地问:“那人呢?”
“后来我输给他,我就把他杀了。”三甫野夫说完垂下头,伸出一双颤抖的手,哆嗦着去摸那副象骨棋。“呀——老哥哇——”孟董晕了过去。
以后的日子里,孟董望着三甫野夫还回的象骨棋,他似乎看到了李先生在冲自己笑,冲自己走来……他觉得李先生不会死,一定是三甫野夫在胡说。李先生对他说过:他不来,别人会来的。他一直坚信着李先生说过的话。这么多年,他期待着就是为了一个念头,永不灭的希望。
来找孟董的老人姓冯,在省委工作。老人展开那封已经发黄的信,只看一眼便怔住了,然后抬眼盯着孟董半晌才说:“你这么多年可好?”
孟董幸福地点点头,连答:“还好,还好。”他想李先生交给他的任务终于完成了,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苍皱的脸上浮起一层舒心的笑意。
老人不解地望着他说:“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早把它交给领导?”
孟董愕然地望一眼老人,惊慌地说:“没人找我对暗号,李先生说这是八路军共产党的秘密。”
老人流泪了,望着孟董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孟董喘息了一会儿,才问:“李先生到底怎么了?”
老人的眼皮跳了一下,吃惊地问:“你不知道李先生的事?”
孟董的心荡了一下,他又想起三甫野夫说过的话。
于是老人给他讲了李先生的事——
李先生那晚去伏击日本人的车,结果车里装的不是钢材,全是日本兵。那一晚,李先生他们失败了,被日本人抓了俘虏……就在那一晚,活动在这个地区的地下组织由于叛徒出卖烧了所有的材料也转移了。当时地下组织都知道“立马横枪”的接头暗号,可都是单线联系,没有人知道孟董。
老人说完,又望一眼手里那封信,问:“你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孟董摇摇头道:“是秘密。”老人的泪水再一次涌出眼帘,他把那封信交到孟董的手上。孟董接过那封信,只看了一眼,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孟董痴痴怔怔地望着那封信足有几分钟。泪水便似开了堤的水夺眶而出,他嘤嘤地哭了,像个久别亲人的孩子。
棋王孟董是共产党八路军的朋友。他把心给了我们,我们也应该把心给他。我感觉日本人已经盯上他的象骨棋。那是棋王的宝贝。一旦发生那样的事,也就是象骨棋真的落入日本人手里,我们应该想办法把那副棋要回来,还给孟师傅……
难道李先生有预感?还是他本来就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孟董,一点点地把那封信放到了自己的胸口,此时,他很平静,也很幸福。脸上涌出了两朵潮红,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12·
横赌
1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关东赌场上流行两种赌法。一种是顺赌,赌财、赌房、赌地,一掷千金,这是豪赌、大赌。然而,也有另一种赌法,没财、没钱,也没地,身无分文,就是硬赌,赌妻儿老小、赌自己的命。在赌场上把自己的生命置之不顾,甚至自己妻儿的生命,用人当赌资,这种赌法被称为横赌。
横赌自然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身无分文的冯山在赌桌上苦熬了五天五夜,不仅熬红了眼睛,而且熬得气短身虚。杨六终于轰然一声倒在了炕上。他在倒下的瞬问,有气无力地说:冯山,文竹是你的了。然后杨六就倒下了,倒下的杨六便昏睡过去。
当文竹绿裤红袄地站在冯山面前的时候,冯山一句话也没说,他详详细细地看了文竹一眼,又看了一眼。文竹没有看他,面沉似水,望着冯山脑后那轮冰冷且了无生气的冬日,半晌才说:这一个月,我是你的人了,咱们走吧。
冯山听了文竹的话,想说点什么,心里却杂七杂八的很乱,然后就什么也没说,只狠狠地吞咽了口唾液。转过身,踩着雪,摇晃着向前走去。
文竹袖着手,踩着冯山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也摇晃着身子一扭一扭地随着冯山去了。
冯山走进自家屋门的时候,他看见灶台上还冒着热气。他掀开锅盖看了看,锅里贴着几个黄澄澄的玉米面饼子,还熬着一锅酸菜。他知道这是菊香为自己准备下的。想到菊香,他的心里不知什么地方就疼了一下。
文竹也站在屋里,就站在冯山的身后。冯山掀开锅盖的时候,满屋子里便弥漫了菜香。她深深浅浅地吸了几口气。
冯山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样子,他二只脚踩在灶台上,从锅沿上摸起一个饼子,大口嚼了起来。他侧过头,冲着文竹含混地说:你也吃。
文竹似乎没有听见冯山的话,她沉着脸走进了里间。里间的炕也是温热的,两床叠得整齐的被子放在炕脚,炕席似乎也被扫擦过了。这细微之处,文竹闻到了一丝女人的气息。这丝女人的气息,让她的心里复杂了一些。外间,冯山还在稀哩糊噜地吃着。文竹袖着手在那站了一会儿。她看见窗户上一块窗纸被风刮开了。她脱下鞋走上炕,用唾沫把那层窗纸粘上了。她脚触在炕上,一缕温热传遍她的全身。
冯山抹着嘴走了进来,他血红着眼睛半仰着头望着炕上的文竹。文竹的脸色和目光一如既往地冷漠着。她的手缓慢而又机械地去解自己的衣服,冯山就那么不动声色地望着她的举动。
她先脱去了袄,只剩下一件鲜亮的红肚兜,接下来她脱去了棉裤,露出一双结实而又丰满的大腿。她做这一切时,表情依旧那么冷漠着,她甚至没有看冯山一眼。
接下来,她拉过被子躺下了。她躺下时,仍不看冯山一眼地说:杨六没有骗你,我值那个价。
杨六和冯山横赌时,把文竹押上了。他是在赌自己的女人。文竹是杨六在赌场上赢来的。那时文竹还是处女,文竹在跟随了杨六半年以后,他又把文竹输给了冯山。
冯山把一条左臂押给了杨六,杨六就把文竹押上了。如果文竹就是个女人,且被杨六用过的女人,那么她只值冯山一根手指头的价钱。然而,杨六押文竹时,他一再强调文竹是处女。冯山?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