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经典美文2011年第9期》第22章


想象的精灵偶一不再,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敲门,什么时候遁影。
有时候也像孩子,不会捆绑自己的行李,才叮叮咚咚掉出这么些小句,就记下来自己欣赏,也不纳为创作。我将自己摊成稿纸,让岁月前来点苔。
想起纵浪大化这句话,忽然窃喜,忽然悲哀。
加尔各答车站的塑料杯
作者:张小平 字数:929
当心灵被利他的公德唤醒后,我们需要的,有时候仅仅只是一个塑料杯。
印度夏天热,常遇到40℃以上高温天气。政府替市民考虑,在很多公众场所提供免费饮水服务,或配置纯净水机和一次性纸杯,或安装上新式的直饮机。唯独在加尔各答长途车站,一樽大铁桶横亘在入口处左侧,旁边孤单地搁着个塑料杯。这种与众不同的供水方式,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早在8年前,车站站长桑贾担心乘客中暑,就率先摆出大铁桶,还配置了3个瓷杯。可是不久后,问题出现了,有人喝水时不小心,或放杯时不注意,将瓷杯摔到地上……通常不到半天,3个瓷杯就全摔碎了,再想喝水的人没杯子,叫喊着提意见。这样一来,车站耗费了不少钱买杯子,还招致了大量投诉。
桑贾发了愁,将瓷杯更换成摔不碎的钢杯。谁料到一天刚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有人将杯子塞进行李袋给偷走了,车站买了新的添上,照样不时丢失。再没有好办法解决杯子问题,车站打算撤销供水服务。
那天,桑贾正失落地望着铁桶,有个男孩捧着透明塑料杯走近它。男孩盛满水,并不急于喝,而是将杯子高高举起,举到头部斜上方约20公分处才仰起头张开嘴,慢慢地将水倒入嘴中。桑贾好奇地问,为何不把杯子直接放进嘴里喝?孩子将塑料杯放到水桶边,笑着说,这样就可以方便其他人,让他们也用到干净的杯子。
桑贾恍然大悟:原来孩子以特别方式喝水,是为了避免“污染”杯子,留给后来者放心饮用。孩子尚且懂得顾及他人,何况其他人?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学起孩子的姿势喝水,然后把杯子交给后面的人,让他也远离嘴巴喝。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将杯子放在离嘴20…30公分处喝,一只塑料杯被数百人传递使用后,依然崭新如故,洁净如初。
采取这种方式喝水,供水服务得以保留下来,连同铁桶和仅配塑料杯的传统也一直保留至今。今天,如果有陌生人走近,周围就会有人走上前,示范过仰头喝水后,骄傲地说,你别小看了这杯子,它已让成千上万人喝到了干净的水。
在心灵被利他的公德唤醒后,一个普通塑料杯,就这样神奇地满足了众人的饮水需要,还远远超过了钢杯的坚硬持久。
摘自《辽宁青年》2011年第2期
我爸
作者:周云蓬 字数:2963
我的爸爸不是那谁谁,不然,我会大吼一声,报出他的名字,保准把厄运吓得一溜烟地跑到别人那里去。
在铁西区小五路的某间平房里,我爸爸趴在炕头哭,我妈妈趴在炕梢哭。我爬到爸爸那儿,他说,去你妈妈那儿,我爬到妈妈那儿,她说,到你爸爸那儿去。这个场景定格在我人生的开始,大概那天医生确诊我患上了青光眼,有可能导致终生失明。后来,妈妈带我千山万水地治眼睛,爸爸在家里上班加班,维持生计。我们经常会在异乡的医院里,或者某乡村旅馆里,接到来自沈阳的爸爸的汇款,还有搜罗来的宝贵的全国粮票。药没少吃,路没少走。最后回到家,眼睛的视力终于还是彻底消失了。
记得,爸爸第一次跟我郑重地谈话,也仿佛是对着我的未来谈话:儿子,爸爸妈妈尽力了,治病的钱摞起来,比你还高。长大了,别怨父母。我有点手足无措,想客气两句,又有点心酸。
我爸爸叫周丛吉,老家在辽宁营口大石桥。上世纪60年代大饥荒时,跑到沈阳当工人。他是个挺聪明、挺有情趣的人。或许晚生几十年,也能搞点儿艺术什么的。
他爱养花,我们家门前巴掌大的地方,他伺候了好多花花草草。上世纪70年代末,电视机像个飞碟似的,降临在我们贫瘠的生活中。先是邻居家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我们整个向阳大院的孩子们,都炸了窝,每日流着口水,盯着人家的窗户。接着,排着队,帮他家劈劈柴,打打煤坯,就为了晚上能搬上小板凳,去他家看《大西洋底来的人》或者《加里森敢死队》。这时我爸爸闪亮登场了。他骑上自行车,到沈阳的大西门,电子零件市场,买线路板、图纸,埋头钻研,终于有一天,咣的一声,我家的“原子弹”爆炸成功了。桌子上,那堆三极管二极管,乱七八糟的线路,亮出了雪花飞舞的画面,穿西装的念新闻的主持人,在雪花里扭来扭去。我们家有电视了,九寸的,是我爸爸装的,太骄傲了。
在工厂里,他也是把好手,车钳洗刨各种工种全能拿得起。后来,他被评定为八级工,大概相当于高级技术工人的职称了。可是,我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爸爸,以及工厂的噪声、冶炼厂的黑烟。那时,我开始读泰戈尔的作品了,什么“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窗前”……而我们家门口,只有一个下水道,再向前是个臭垃圾箱,紧接着还是个下水道。爸爸每晚都要会见他的同事,讲车床、钢管,抽烟,喝酒,妈妈在外屋地(东北方言,对门厅兼厨房的称呼)炒花生米,我们要等他们吃完才能上桌。而且,像所有工人阶级的爸爸一样,让全家人害怕他,是他人生价值的体现。比方我们在唱歌,这时他回来了,吆喝一声,全家都灰溜溜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所以,每个人的叛逆,都是从反抗爸爸们开始的。
我很记恨他还打过我。有一次,我从外面回来,一下子,把盖帘儿里刚包好的饺子踢翻了,我爸爸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很委屈,因为眼睛看不清楚,就为了一点饺子他就打了我。爸爸也很反对我读书,有一回,妈妈带我去书店,买了将近20元的世界名著。回家后,爸爸很不高兴,说花了这么多钱,这个月,你的伙食费可快没了。有时候,我会偷偷地设想,如果生活里只有妈妈,没有爸爸,那该多么愉快。
不满的情绪,和身量一样在长大。战争终究无可回避地爆发了。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已经可以上桌喝酒了。一次,亲戚来家,带了一瓶西凤酒,我喝得多了,躺在火炕上,我内火外火交相辉映,和爸爸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他也有点醉了,拿起拖鞋,照我脑门儿上一顿痛打,用鞋底子打儿子,那是很有仪式感的老理儿呀。
我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加上酒劲儿,冲到外屋地,抄起菜刀,就往回冲。好几个人,拦着,把我拖出门。据当事人跟我讲,我一路喊着,我要杀了你,嗷嗷地,街坊邻居都听见了。真是大逆不道。后来,我爸爸问我妈,儿子怎么这样恨我,到底为了啥?
跟爸爸的战争,让我成熟了许多,明白人长大了,就应该离开家,到世界里去讨生活,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我去了天津、长春,一年回家一两次,爸爸劝我努力当个按摩大夫,很保靠,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我不以为然,尤其是他设计的,我偏不干这行。这时,爸爸也达到了他一生的顶点,由于技术出众,当了一个小工厂的副厂长。好像还承包了个项目,不过不久,就下来了。他经常唏嘘,那时有人送红包,不敢要,拿工厂当自己的事情去做,结果也没落下好。
1994年,我大学毕业,爸爸去沈阳火车站接我。从浪漫的校园里,从光辉的名著里,从对姑娘们的暗恋里,我又回到了破败的铁西区,几口人拥挤在一起的小平房。爸爸抱怨,当初不听他的话,学文学,结果工作也找不到。于是,他带着我去给校长送礼。这时,我看到他卑微的另一面,见了宛若知识分子的校长,点头哈腰,大气也不敢喘,把装了一千元的信封和酒,强塞入他手里,拉起我,诚惶诚恐地走了。回家,还念叨着,人家是辽大毕业的。后来,中间人告诉我们,没戏。我爸爸毕竟是工人阶级,有觉悟,一听不好使,就去校长家把钱要了回来。
对于家乡的失望,让我们越走越远。然而,父母老了,他们只能在身后,踉跄着唠叨些盼望和祝福。BB机出来了,手机出来了,电脑出来了,他们无视这一切,还专注地天天看着电视,用座机给远方的儿子打长途电话,害怕电话费昂贵,又匆匆地挂断。有一年,我在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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