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笔记》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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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着忧郁的心情又苦熬了两个月,有一天晚上,我和我老婆在家附近的一个小面馆吃饭时,专案组刚刚还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竟然是朱大伟的手机,自从我出事以后,这小子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还是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听欧贝贝说,朱大伟很有可能接宋道明的班,给刘市长当秘书,该不会是如愿以偿之后向我显摆吧?我不冷不热地接听了电话,想不到朱大伟告诉我一个让我大吃一惊的消息,他说就在刚才,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前,许智泰被专案组“双规”了,一起被“双规”的还有张佩芬和林永清,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问他“双规”的原因是什么,他说是干扰办案。朱大伟的女朋友尚小琼就在专案组,谁的话我不信,我也得信朱大伟的话,看来大伟心里还装着我,可以说是在第一时间向我通报了这个消息。我谢过朱大伟后挂断手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一下子涌上心头,让我坐立不安的当然是那个被我老婆称作“定时炸弹”的包。
到目前为止,显然彭国梁还没有供出五万美元藏在我手里的事,但是这件事我也告诉了张佩芬,张佩芬进去后会不会说出来?这无疑是非常可能的。我该怎么办?交出去还是不交,我陷入巨大的精神痛苦之中,内心斗争非常剧烈。斗争的结果是“等”,看看张佩芬被“双规”后,案子发展的态势再说。彭国梁死扛那么长时间,我认定以张佩芬的性格应该比彭国梁还能扛。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张佩芬刚刚被“双规”一个星期,专案组就打电话让我第二天早上去一趟,我当时正和我老婆在我妈家吃饭,接到电话后,我立即给我哥打电话让他帮我分析一下,专案组找我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包。
我哥急赤白脸地说:“是不是因为那个包,你都应该交出去了,你有必要跟这两口一起赔进去吗?”
我支吾着说:“齐秀英号称铁娘子,张佩芬也是个钢女人,她应该比彭国梁还能扛,不可能刚刚双规一个早期就什么都说了。我还是明天去专案组探探虚实再说吧。”
我哥在电活里跟我吼道:“小明,你这叫执迷不悟,张佩芬一直妄想翻案,结果把自己作进去了,难道你想做第二个许智泰不成?”
我执拗地说:“我心里有数!”就把电话挂了。
我妈听我和我哥的谈话后,担心地直唠叨,我不想让我妈知道太多,便和我老婆打车同了家。回到家后,我把自己关在书房内想理一理跟上彭国梁后所经历的事。我坐在皮转椅上,双眼紧闭,一幕一幕像过电影似的,怎么想都觉得该核实的事都核实过了,再找我只能是那个包了,我潜减在内心的恐惧感像海浪一样阵阵地往心头上涌,我想得最多的两个字是“责任”,我不仅要对彭国梁两口子负责,更有对我自己亲人的责任,想想跟上彭国梁以后的日子,我老婆骂的最多的就是彭国梁对我不负责任,是啊,即使没有这个包,我的政治生命也因他对我不负责任而终止了,其实与一个连对自己都不负责仟的人谈责任,简直是奢侈,彭国梁因对自己不负责任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能步他的后尘,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终于明白了,眼下我应该对彭国梁负的责任就是把这个包交出去,把这个包交出去,对所有人的责任我都负起来了。想一想我老妈对我担心的眼神,想一想我老婆为我担惊受怕的表情,想一想我孩子因彭国梁一案在学校受到的歧视,想一想我哥对我振聋发聩的提醒,我有什么理由不对他们负责,而去为一个自作自受不对别人负任何责任的人牺牲掉自己,这的确太不值得了。彭国梁不是上帝,他也不可能是上帝,那么我凭什么要做约伯。相反,面对撒旦,我必须反击!还是博尔赫斯笔下的埃纳尔松说得对,“我的归宿在这里,不在世界的尽头。”
第二天,我提着装有不干胶包的手提兜走出楼道时,感觉太阳是新的,好像谁说过,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但是对于我来说,只有今天早晨的太阳焕然一新,既然太阳不再是昨天的太阳,那么我也不应法再是昨天的我,那么我是谁?或许只有停止思想的时候,我才知道,但是我的思想一刻也停不下来,不思想也要思考,我知道思考着的我不是我,梦中的我也不是我,我脑海中闪现的所有细节可能都是事实,可事实却是虚构和推理的出发点。不管怎么样,我出发了,我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省军区大院,我知道再从那个大院出来时,我就彻底解脱了。
我走进曾经“双规”过我的招待所,推开指定的房间的房门,想不到邓宏昌竟然亲自在等我,旁边还坐着两名专案组成员,我走进房间,不等邓宏昌开口就从手提包内拿出了那个不干胶包。
邓宏昌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我不慌不忙地陈述了基本事实,唯一不实之处就是我告诉他们我从未打开过这个包,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少钱。邓宏昌听了我的陈述不露声色地让我打开包,我费了半天劲撕掉了包上里三层外三层的不干胶带,露出那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厚厚的牛皮纸,然后我缓缓打开纸包,里面顿时露出了长满绿毛的绿票子,我发现在阳光的辉映下,满屋子闪着绿光。
邓宏昌左右看了看两名专案组成员冷哼了一声,然后淡然地笑道:“数数吧。”
我装出吃惊的样子,故作紧张地拿出一叠绿票子抖落上面的一层绿毛,然后十分认真地数了起来,不多不少,一叠刚好一万美元,我又连续数了其它几叠,然后重新将五叠钱按原样放好,惴惴不安地说:“刚好五万美元。”
邓宏晶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回踱了两圈,然后突然站住,用犀利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说:“黄小明啊黄小明,不愧是硕士脑瓜儿,倒挺会掐时机的。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五万美元险些毁了你自己?彭国梁交给你五万美元的事,张佩芬在笔记本上记得清清楚楚,你以为张佩芬不知道里面的钱数,告诉你吧,让你保存这五万美元是人家两口子事先商量好的。幸亏你及时觉醒,否则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好了,将事情经过写下来吧,年轻人,好好从彭国梁一案中吸取教训,希望这些教训会成为你今后人生道路上的一笔财富。”邓宏昌说完又转身而对两位同事,交待道:“剩下的事你们处理吧。”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名专案组成员给我拿了纸和笔,我沉思良久才升始动笔,不仅写了事情的经过,还写了为什么迟迟才交出来的心情,主要是强调受人之托,应该讲信誉,但得知彭国梁被异地父押后,特别是得知张佩芬也被“双规”后,才感到事态相当严重,这才想找机会交给组织,刚好专案组此时找我,我觉得是个机会,就毅然决然地交了出来。写完后,我看了两遍,觉得叙事合情合理,有情有义,便交给了专案组的人,两个人分别看了一遍,其中一个人递给我印泥,让我在签名处按了手印,在个别修改处也按了手印,然后对我说:“没事了,你可以走了。”我点头哈腰地跟两名专案组成员握了手,如释重负地走出了房间。
走出省军区大院已经临近中午了,我迫不及待地给我哥打了电话,我哥听了异常高兴,他让我打车到他单位附近的俏江南酒店,说是要庆贺我获得新生。我挂断手机望了一眼天空,太阳已经无法直视,我随手打了辆出租车,钻进车里,我下意识地默念了尼采的两句诗:“现在世界笑了,可怕的帷幕已扯开,光明与黑暗举行了婚礼……”
走进俏汀南酒店大堂,我哥在靠窗的座位上向我招手,走到餐桌前,酒菜已经要好了,我哥给我倒了一杯啤酒问:“小明,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不动声色地干掉杯中酒,平静地说了一句让我哥出乎意料的话:“哥,官场我不能再干了,我想好了,准备辞职,然后写小说。”
我哥圆睁二目地说:“小明,你千万别冲动,在中国靠写小说能养家糊口的作家没有几个,哥也算有些名气的作家,也不敢辞掉报社的工作专事写作,其实你完全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写小说,兄弟,哥劝你不要轻易辞职,在市政府办公厅熬个处级干部是多少人的梦想,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说实话,从我哥建议我写《公务员笔记》时,我就想好辞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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