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姐妹》第11章


母亲史兰芝很快就张罗好一桌饭菜。
黎京生坐的是晚上的火车,他将直达北京,那里有需要他照顾的母亲。
饭菜飘香地被端到了桌前。一家人坐在那里,却谁也不肯动筷子,屋子里弥漫着离别前的感伤。
坐在桌前的史兰芝用担忧的目光盯着黎京生,吞吞吐吐地说:京生啊,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你这一走,不知啥时候还能再回来?
黎京生明白史兰芝的意思,就坚定不移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作为过来人的母亲是理智的,也是实际的。她不无忧虑地望着黎京生叹了口气:孩子,你想得很好,可做起来真的太难了。锦春去了北京,可是连户口都没有啊!
母亲的话说到了问题的实质,这也正是难题的症结所在。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户口和工作是维系着一个人的基本命脉,如果这些都不存在了,这个人也就成了“黑人”,他的未来可想而知。
爱使两个年轻人变得有些不顾一切了,他们相互鼓励着、劝慰着母亲史兰芝,相信眼前所有的困难都只是暂时的,只要他们彼此能够相爱,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天渐渐地黑了,离黎京生上车的时间也渐渐近了。黎京生拎着旅行包站在小院里,心情有些别样。就要与这座熟悉的小院告别了,这里的一切曾经是那么的美好而温馨,想到这儿,他又仔仔细细地把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打量了一遍,最后他把目光定在了妹妹徐锦秀的身上。徐锦秀就要高中毕业,正在全力以赴地做着高考的准备,这次他从北京回来,还专门给她捎了几本高考复习资料。
他冲徐锦秀笑了一下说:妹妹,高考时往北京考,到时候哥去接你。
他这样说是为了鼓励就要高考的徐锦秀。在这之前,他已经无数次地向徐锦秀介绍过北京和北京的高校。在黎京生的描述中,徐锦秀早已经悄悄地把自己高考的目标锁定在北京。
此时的徐锦秀听了黎京生的话,心里又多了几分感动,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黎京生又转过头,冲史兰芝说:阿姨,我会来看你的。
史兰芝抹了一下眼睛,哽着声音说:孩子走吧,以后的路长着呢。回去照顾好你妈。说到这儿,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她背过身,走进了屋里。
最后,徐锦春和黎京生慢慢地走出家门,向火车走走。
月台上,火车还没有进站。站台上有些冷清,两个人站在那里默默地凝视着,一时间有许多的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用力地看着对方。
这时,一阵火车的鸣笛声传来,大地随之震颤了起来。火车即将进站了。
徐锦春猛然一把抱住了黎京生。两个人在拥抱对方的时候都是那么的用力,他们甚至明显地感受到了皮肉和骨头的疼痛。忽然,黎京生痛得叫了起来,徐锦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狠狠地咬住了黎京生的肩膀。
火车带着风声在他们的身边停下了。痛楚过后的黎京生傻了似地站在原地,还是徐锦春连推带搡地把他推上了火车。
列车启动了。黎京生透过车窗的脸,很快就在徐锦春的眼前消失了。她长久地立在那里,望着火车远去的方向,忽然蹲下身去,嘤嘤地哭了起来。
守望爱情
分离后的距离,让徐锦春和黎京生的爱情变得美好而浪漫。
鸿雁传书成了他们唯一联系的纽带,身在邮电局工作的徐锦春,总会在第一时间拿到黎京生的来信。
黎京生的心情似乎并不好,他的第一封信简单地通报了自己和家里的情况。回到北京后,他每天都要照顾在母亲身边,同时也在等待着工作的分配。闲下来时,他就会回忆起边防的日子,还有住在小镇的徐锦春一家带给他的温馨和美好。
每次在单位读到黎京生的信时,她都会以泪洗面。回到家里,她会拿出黎京生的照片默默地与他对话。这时,黎京生就又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相聚总是短暂的,分离却是永远。在思念中,他们学会了等待和忍耐。
接下来,她就要给写信了。她躲在自己的床上,提笔望着天棚,仿佛那是一块幕布,所有的往事都在那里一一上演。她写一会儿,想一会儿。
她是这么写的:北京下雨了吗?小镇这几天下了几场雨,树绿了,整个山也绿了。还记得去年奏,你从山里到小镇,还给我带了一束桃花。我放在瓶子里养了一个多星期,桃花才慢慢谢了。今年奏你不在,我真想再让你送我一束带着芬芳的桃花啊!
写到这儿,她写不下去了,泪水再次浸湿了她的眼帘。她用手把眼泪擦了,思念却不可遏止起来。
妹妹锦秀这时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姐姐面前。她顺势坐到姐姐身边,瞅着姐姐说:还写哪,一天一封信你不嫌多呀?
她下意识地把信纸上写好的字用手捂住,红着脸说:小丫头,你懂什么?等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锦秀撇撇嘴,两眼有神地说:这次高考,我一定要考上北京的大学,到时候我替你去看姐夫。
考到北京去。这不仅是黎京生的临行前对妹妹的鼓励,也是一家人的希望。作为锦秀的姐姐,她真心希望妹妹能考上北京的大学,仿佛妹妹去了北京,自己也就离黎京生近了一步。
此时,她认真地盯着锦秀说:锦秀,你要是能考上北京的大学,姐一定给你买只手表和新皮鞋。
锦秀听了,高兴地抱住了她:姐你说话算数啊。
受到鼓励的锦秀再一次坐回到桌子前,她要继续挑灯夜战,向自己的理想冲刺。在那样一个年代,别说徐锦春一家、就是全国人民面前,北京在人们的心中也是人间的天堂,一座圣殿。在锦秀的心里,她和许多人一样,北京是抽象的,但北京兵黎京生就要成为自己姐夫的现实,让她忽然对北京就有了熟悉般的亲近。她和姐姐锦春一样,在心里一遍遍地想起北京,想起北京的黎京生。每次想起北京,锦秀就感到一阵阵的温暖,疲惫的身体复又充满了力量。
相思是甜蜜的,也是痛苦的,身处爱情中的徐锦春和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变得敏感起来,花花草草,月缺月圆,都会让她浮想联翩,触景生情。
黎京生不停地写信给她。他在信中说,他的工作已经分配了,就在父亲工作过的仪表厂上班。母亲现在的身体不好也不坏,仍然躺在床上。他每天上班时,家里都要请邻居帮助照顾。
她读了他的信,心里就异样起来。黎京生在家里所做的一切,理应是她要担起的一份责任,可她却无能为力。作为他的未婚妻,她感到不安。
她在回信中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他回信告诉她,自己每一天都在思念着她,等工作稳定一些,他就接她去北京。他在信中还说,他正在帮她联系工作,凭她现在的情况,她的户口很难进京。没有户口,想在北京找工作简直比登天还难。
黎京生找了街道,也找了自己现在工作的单位。他把自己的困难说了,领导一边表示同情,一边也是爱莫能助。
在那个年代,没有工作是万万不能的。而一个没有户口的人,在异地生存只能是被称为盲流。
黎京生的家里的确需要有个人来照应,在他的想象里,如果能和锦春结婚,那是既成了爱情,又成全了自己。现在他一个男人,又要在外面工作,还要照顾瘫在床上的母亲,如果不是邻居牛阿姨的照应,他早就坚持不住了。
他每天很早就得起来,为母亲做早饭,还要捎带着帮助母亲把中午饭做出来,等牛阿姨帮忙热了,喂给母亲吃。晚上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为母亲翻身,清洗床单。遇到牛阿姨不在时,不能自理的母亲就会把大小便弄在床上。由于不能及时打扫,母亲就只能沤在那里。看着母亲难受的样子,他就会流出眼泪。母亲看着他也会流泪,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说:京生啊,是妈拖累了你。
母亲为了减少他的负担,最后干脆不吃不喝了,即便吃一些也只是象征性的,锅里的饭常常是几乎没动。刚开始,母亲推说没有胃口,眼见着母亲的身体一天天地消瘦下去,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抱住母亲喊了起来:妈,你这是害我啊。
母亲哭了起来,此时的她心里充满了惭愧,孩子在部队干得好好的,就因为这场灾难改变了孩子的命运,甚至还拖累了儿子的爱情。母亲拉着他的手,一边哭,一边说:孩子,你就别管妈了,妈现在这个样子生不如死啊!妈知道,你难哪,比妈现在还难。
他在母亲面前不想流泪,但听了母亲的话,还是忍不住心酸。他别过脸说:妈,你别说了。这没什么,一切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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