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界无边》第66章


这事非同小可。长时间蹲监房的人见了烟,从来没羞没臊,没脸没皮,只要你给他烟抽,命都可以不要。把到嘴的烟吐到地上,这样的嫌犯老纪还没见过。如此说来这家伙真的起了恨心,而这正是纪石凉求之不得的。现在需要找一个机会,在他的恨心上再插一把刀,让万金贵确认时机成熟,才可能果断出手。
纪石凉装作不经意地收回打火机,接着用脚将地上的烟狠狠一碾,碾成一堆烟丝,说:不错,像个爷们,纯爷们,有志气。
纪石凉看见龙强彪的嘴随着他的动作,情不自禁地嚅动了一下,很馋地吞咽着口水,得意地笑了,深深吸了一大口烟,将烟雾吐到彪哥脸上,戏日:正经八百的好烟你不抽,那就请你抽抽二手的。《|wRsHu。CoM》
彪哥把脸往旁边一别,好像是屏住了呼吸。老纪做出开心的样子,又连着往他脸上喷了两口烟雾,说:憋住气,好啊,看你能憋多久。
老纪喷烟,彪哥显然感觉受到了侮辱,眼珠子开始发亮,开始冒火,如此再三,终于忍不住了,在审讯椅的围栏里跳脚骂道:姓纪的,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呀?老子的命在你手里攥着,生杀活剐都方便,怎么着不行,犯得着跟老子玩这些无聊的把戏吗?
纪石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继续用言语激怒对方:你想要被杀被剐,这么着急干吗?你是团伙犯案,等你那几个狼狈为奸的同伙全都落了网,还怕你赶不上?再说了,真要是犯到了那一步,自然有武警行刑队伺候你,用得着爷爷动手吗?你不嫌疼,爷爷还嫌累呢。
彪哥当时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在审讯椅里发疯似的扭动身体,把椅子都弄得挪了地方。
纪石凉见状从腰里摘下电警棍,喝道:你别跟我在这儿撒野啊,再闹爷爷捅你!
彪哥把身子使劲往上挺,像一条在沙滩上垂死挣扎的鱼,大喊:有种的,你来捅呀!老子要是哼一声,就不是爹妈生养的!
说完彪哥把眼睛一闭,只等老纪发落。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毫无动作。偷眼一看,但见纪石凉正在自顾自地扳弄手指,又把打火机举起来,对准光亮仔细地照来照去。
原来,老纪正要发作之时,忽然发现自己两只手的指头都黏糊糊的,再看那个红色塑料打火机,上边也布满了一只只清晰的手印。把手指放在鼻子前边闻一闻,一股肥皂的气味扑面而来。再闻,可以断定是雕牌透明洗衣皂,看守所的小卖部一年到头卖这种肥皂,嫌犯警察都在使用。纪石凉马上警惕起来。今天自己肯定没用过洗衣皂,怎么会沾上这东西?答案只有一个,是从龙强彪的揣上摸来的。
想到这儿,纪石凉的脑海里有个亮光一闪,龙强彪戴上揣以后出现的疑问立即有了答案,好比快刀斩断乱麻,一切迎刃而解。纪石凉立刻心情大好,脸上在恼怒时显出的横肉也被笑容理顺了。他把电棒别回腰间,从兜里掏出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揣上的锁,将揣从彪哥腕上取下来。
这个动作在彪哥看来太反常了,以至于当老纪打开锁的时候,他的身体真像被电棒击打了一样,猛烈地抖动了一下。老纪见状奚落他说:看把你吓的,我身上又没通电,你抖个什么劲?
这回,彪哥急归急气归气,气势反而突然间落了下去。老纪盯上了那副揣,这可不是好兆头。做了贼的人,不管有多蛮横,归根到底心还是虚的。彪哥深知这个麻烦不出则已,出了肯定得牵涉老万头。人家帮了自己,不能出卖他,不出卖他,自己就得扛,扛来扛去,还不知道要被这姓纪的雷子怎么作弄呢。
看到彪哥的表情,纪石凉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老纪把揣拿在手里,像收藏家鉴定一件古董那样,眯起眼睛仔细把玩。
他首先发现,揣上边每一处都涂满了肥皂,或者被很浓的肥皂水浸润过。接着又发现,揣中间分隔两个半圆的金属棍,变得细了长了,使揣的整个尺寸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联想起歪脖被问讯时,曾经叙述的一个情节,老万头在仓里表演魔术,凭着两个指头一搓一搓,众目睽睽之下,一会儿就把硬塑的勺子把给弄弯了,还把金属挖耳勺给变长了。这个联想让老纪激动得差点没叫出声来:是老万头在揣上做了手脚。
蛇终于露出了信子,该出洞了。关键时刻,捕蛇人需要更有耐心,不能让任何风吹草动惊退了它。老纪在心里对自己说,脸上装得没事一般。
他继续把玩着手上的揣,把自己的一只手伸进去试试,又脱出来,脱出来了,又伸进去。
又一个问题出现了,即使是不加锁,他的手也很难从揣里随便脱出来。老纪停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运了口气,用右手握住左手,猛地搓巴来搓巴去,再一使劲,拇指的关节脱臼了,顺顺当当别在手掌里,如果加上肥皂的润滑作用,完全可以把手从揣里头弄出来。再找到合适的角度一推,拇指的关节就又复位了,只要做得好,痛也不过一下子,至少比戴着揣舒服多了。
这一招,老纪是几年前跟一个卖假玉镯的骗子学的。那家伙的案由是开黑店专坑旅行团顾客,你想试试手镯,他就拿出比你手尺寸小一号的,蘸上肥皂水往里一挤,戴上了就拿不下来了。戴上了再喊价,几十块钱一只的大理石镯子,叫到了几千上万。你不要,镯子拿不下来,也走不了。全车的游客围在旁边催着开车,不走也得走。然后只好谈价打折,最少也得拿上两三千才能走人。一般来说这招数次次灵光,只有几次,对方人多势众,表示下边的旅程不去了,也得叫工商局的人来抄查这家黑店。骗子不想把事闹大,就跟顾客说,摘下来可以,你得疼一下。然后将对方的手掌搓热揉软,一掰拇指就给脱下来了。当时老纪觉得这个骗子太黑,恨不得扇他两下,没想到事隔几年,骗子的损招派上了用场。
纪石凉做着这些动作的时候,彪哥一直装得很镇定,其实心里头早就七上八下了。姓纪的雷子他也太神了,几下就把老万头的绝招给破了,而且做得跟老万头几乎一模一样。老万头如今在彪哥心中,跟神仙似的无所不能,姓纪的雷子居然能破了神仙的绝招!这不能不让彪哥对他又恨又怕,碰到这种人,除了拿命去拼,你还有什么办法?
这会儿,彪哥心里除了“拼命”这个念头,再无别的想法,干脆闭上眼睛装死狗,看那雷子能把自己怎么着。
65
于笑言腿上的伤,从表面上看差不多好了,但被细虎撕去一条肌肉的右腿,整个细了一圈,也使不上劲。老于只好找了根拐棍拄着,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成了半个瘸子。按说应该再歇些日子才上班,可他说什么也不干,因为老于知道,他是否能尽快去上班,不光牵涉到他的岗位是否有新人取而代之,更要紧的还关系到细虎的前途。
于笑言决定把细虎给驯出来,驯得棒棒的!
他给黑狼戴上拴狗链,喊道:走,瞧瞧你那冤家细虎去。
黑狼乖乖戴上了链子,但表情远不如平常带它出门时那么兴奋,动作慢吞吞的,好像有什么顾虑。于笑言一看就明白了它的意思,拍拍它的脑袋笑了,说:小子,一提细虎你就怕了?真的服老了?
于婶见他要牵着黑狼去驯细虎,忙制止道:你可真是老糊涂了,还要拉着黑狼去招惹细虎。连黑狼都知道害怕,懂得服老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
于笑言拿上拐棍,踮着脚开了路,回头答道:你才不懂呢,黑狼一出现,细虎肯定极端兴奋,训练起来效果最佳。
于婶在后边追着问:要是它们俩再打起来怎么办?
老于很有把握地说:我又不是傻子,还能让同一块石头绊倒两回?
黑狼腿上的骨瘤可能又长大了,走路的时候左脚总不怎么敢着地,一点一点的,基本上是条瘸狗。老于一边走一边对它说:我知道你痛,可是也不能总在家里卧着,总卧着其他三条腿的肌肉也会萎缩的。咱们慢慢走,到了后边山上,你就在树底下歇着,给我当助教,等把细虎驯好了,咱爷俩一块儿回城里,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黑狼嘴里呜噜呜噜应着,脚步似乎走得好了一些,好像是同意老于的想法,愿意去给他当助教了。就这么着,于笑言一个瘸人,拉着条瘸狗,拖拖拉拉往看守所后边的小山走,让旁人看着,心里别有滋味。
离小山坡还有几十米的距离,老于远远听见细虎在树丛后边狂吠,忙用驯犬通用口令大喊一声“非”。这在警犬训练中是一个很严厉的禁止指示,要是连这个口令都不听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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