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看水浒》第18章


水浒里最有名的一首儿歌是:“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在宋江浔阳江头题写了反诗,被黄文炳举报后,知府蔡九开始本没有太在意。直到黄文炳提醒他:“相公不可小觑了他。恰才相公所言尊府恩相家书说小儿谣言,正应在本人的身上。”政治敏感性不强的纨绔子弟蔡九这才如梦方醒,下决心铲除这个不稳定因素。我猜测这歌谣大约也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宋公明策划好的“成名方案”,利用儿歌炒作自己,积累当老大的资本。所以他上梁山后,见到了晁盖,还不无得意地提到了这首儿歌,以是自己当首领的合法性比晁天王强。
水浒中最有名的传言就是风流皇帝宋徽宗和东京城第一花魁李师师的“零距离”关系。皇帝是天下第一人,自然是级别最高的公众人物,被星斗小民们关注一言一行自然是很正常的事。可惜大宋不是美利坚,克林顿和莱温斯基的关系仅仅登堂入室,还未到亲密无间,就被美国媒体紧紧咬住不方,全方位多角度地给予曝光,让身为地球上最有权势的美国总统克林顿像被脱光衣服一样,被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欣赏裸体。——这领导人当得真憋屈。大宋没有现代意义的新闻媒体,也没有现代意义的新闻自由,皇帝居九五之尊,权威不容亵渎。但“防民之口胜于防川”,只能通过口头传播这些事情。宋江和柴进、燕青等人化妆进入东京城走门子时,路过李师师所在的勾栏,看到“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的“招商广告”时,问茶博士:“前面角妓是谁家?”茶博士道:“这是东京上厅行首,唤做李师师。”宋江道:“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热的。”茶博士道:“不可高声,耳目觉近。”
看来这风流皇帝宋徽宗和李师师的那点关系,在大宋朝已经成了“地球人都知道”的公开秘密了,大概连契丹、西夏、大理、吐蕃这样的番国也许亦有所闻。而且像宋江这样想走二奶后门,以达天听的恐怕也不是少数。作为皇帝,虽有乾纲独断的权威,但禁不住悠悠之口议论自己的私事。大宋那么多人,你总不能派无数的小吏专门来监控这种传言吧。何况大宋朝许多像宋江、戴宗、雷横、朱仝这样与朝廷三心二意的小吏,没准还会加入传播皇帝风流故事的行列。
王怡兄曾经说过皇后具有公共属性,此话有道理。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必须满足男性子民们合理的心理活动,对权力和女人,皇帝和草民的期许没有什么质的的区别,因此对“御用产品”,大多数男人有种也想试一下的心理冲动。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心理学、社会学课题。就那么些并不符合现代饮食观念的红烧肉,因为某人吃过大家便争相品尝,那些为某人专门烧制的陶瓷因为打上某种文字,某人从未用过但尘封多年后,价格飙升。而女人是最重要的“御用产品”,让草民们“意淫”一下当然正常。在皇帝千方百计的打击“僭越”的高压下,这种“在场”的体验大多是想象。不过我觉得这位发明瘦金体的多才皇帝还算开明,自己宠幸过李师师后,并未为她建造别居,将其垄断,而是让她仍从事本职工作,在元宵佳节依然接客。不像别的皇帝,用过的东西必须放进纪念馆,作为“圣迹”草民只能远观而不可近玩。——凭这点我佩服这样最后葬送大好河山的皇帝的大度。
在历代奚落挖苦国君臭事的歌谣里,有两首最著名,尽管经过孔老二的“删诗”,依然存在《诗经》中流传至今。
这两首诗都产生在中原大地。周朝的豫北有三个小国:邶、庸(加耳)和卫,中原大地居民多是商人的后代,在西部的后起部落周灭掉他们的中央王朝商以后,商的子民由于远远多于周人,不可能全部被杀掉。外部来的征服者只能采取殖民、同化、监视的办法,一点点确立新王朝的权威。遗民们要么被迁徙,如让他们去渤海附近;要么就这样被分成许多小国,封周朝的王室或功臣去作诸侯,统治这些遗民。卫国的国君就是这样的“殖民者”。
商人热情奔放、敢爱敢狠,所以才有纣王这样精力充沛、好美女醇酒的帝王,可是战斗力和掠夺性自然不如西部偏僻之地的周人,他们先丧失了自己的中央王朝,后来卫国又被北方来的狄人灭掉。
文化发达、崇尚人性的国家总打不过野蛮国家,这是中国的历史宿命。
卫等三国的居民顽固地保留自己的文化和民族性。在淇水之滨,他们无周人的男女之防,他们的年轻人开放活泼,他们在一种充满情欲的气息中恋爱、交合,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伦理道德。因此长期被服膺周礼的后代读书人垢病。——而来统治这些开化之地的贵族,也渐渐变得更加开放,以至于没有廉耻。
当时的魏宣公给自己的儿子ji(但立人加“及”)娶了个媳妇,看到自己的儿媳宣姜漂亮,便变了主意,自己纳之。——后来的李隆基搞了寿王的老婆、自己的儿媳杨太真用的也是这招。而这位公子ji (亻旁及),又是宣公和自己父亲的侍姬夷姜私通所生。宣公这老爬灰死翘翘后,正当如狼似虎年华的宣姜又和宣公的庶子顽私通,生了五个儿女。你说这宣公,上搞庶母,下搞儿媳,他的儿子自然有乃父之风。——这关系够乱的。
在如此开放文化中长大的百姓也感觉过份,作了两首诗嘲笑他们。
一首是讽刺宣公爬灰的《新台》:
“新台有泚,河水湥郎}。
嬿婉之求,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
嬿婉之求,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
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翻译成现代白话文就是:
“新建的高尚住宅好漂亮,旁边的河水清澈浩荡
本来嫁给儿子夫妇般配,癞蛤蟆公公夺去真流氓。
新建的楼房真是高大,旁边的河水东流哗哗。
本来是郎才女貌和和美美,可烂牛屎上把鲜花插。
渔网张开本向想等大鱼大虾,可钻进来的是只癞蛤蟆。
公子少女多么的匹配,可要陪伴这萎缩老头痛苦呀!”
讽刺宣姜和庶子私通的是《啵纭で接写摹罚?br />
墙有茨,不可埽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墙上的蒺藜,扫不掉呀。宫中的传言,没法说呀。若是说出来呀,那可真是丑死啦)
当高官真是很累,有点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当时信息不发达的春秋时代都闹得满城风雨。不过卫国这些国君和国母,比起宋徽宗和李师师,品位的差距不能以道里计。
两个失败“二奶”的教训
水浒描写的基本上是男人的世界,满篇多是杀人、放火、喝酒、吃肉,描写风月的笔墨不多。寥寥可数的女人中,除了林冲娘子这样的贞节烈妇外,其他的不是如孙二娘那样的“野蛮女友”,就是潘金莲、潘巧云那样的淫女荡妇。
在这些女人中间,有两个“二奶”不可不提,那就是被宋江杀死的阎婆惜和促使雷横落草的白秀英。
这两个二奶都是东京人士,也就是说在首都长大,眼界开阔,阅人无数,见识过“五陵年少争缠头”的京都美女,山东郓城那样小地方的汉子,即使如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宋江,照样难入她等青眼。——因为风尘中慧眼识李靖的红拂女毕竟是奇缺得如大熊猫一样。就像现在,某些满口雪莱的诗人或者动辄哈维尔的宪政精英,进了歌厅,还没有大街上刚刚混江湖的“古惑仔”更讨小姐喜欢。
阎婆惜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和父母一起从东京流落到郓城那个穷地方(未必是她的亲父母,或许是养“瘦马”的养父母),父亲死了,当地还刚刚解决好温饱问题,娱乐业不发达。《水浒》中写道:“不想这里的人,不喜风流宴乐,因此不能过活”。估计那时候公款娱乐还不甚流行,她只能屈身给宋江作了没名没份的“二奶”。
宋江在江湖中是及时雨,是小孟尝那样的人,可在“我拿青春赌明天”的阎婆惜眼中却一无是处。如果名媒正娶的话,宋江再无趣终究是她的老公,能一起生孩子过日子,终身有个依靠,可她的出身不可能成为已进于郓城上流社会宋江的妻室,甚至连妾的名份也不确切。而宋江长得太对不起观众,黑黑胖胖,又生活无趣,胸怀壮志心忧江湖却不能哄女孩子。除了被宋江养活外,她既得不到乐趣,又满足不了性欲,还不可能有名份,那么她喜欢上年轻英俊、乖巧伶俐的张文远便是自然的事情。
阎婆惜毕竟只是个普通的风尘女子,没有红拂的眼光,没有李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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