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第77章


做工精细而扎实,一千二百块,除了那部数码相机,这是我最大一笔资产了。铺上新买的双人被和小羽从家里“偷”来的床单,躺在上面从容而惬意。小羽把几盒“杜蕾丝”安全套放到床头柜里,盖上几本杂志。我还在安装电脑,小羽就在卫生间里深情召唤:“老公,搓背!”
关起门来,就是自己的领地。工作、做爱再也不用担心被打扰。浅唱低吟引吭高歌驰骋纵横共赴爱浴都率性而为。墙壁不太隔音,正好和室友“夫妇”展开擂台赛和拉力赛什么的,变调的咳嗽、唱歌或大笑就是我们的啦啦队或裁判,默契极了。那一阵,对和谐社会的精髓,我有了深刻的领悟。
买来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大米肉类蔬菜等,从杨星辰那里弄来一瓶泡菜母液,调制了一小坛四川泡菜。
小羽为了显示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婆”,开始下厨。坦率说她没夸大其词,仅会的三个菜都做得登峰造极:红烧可乐鸡翅、鸡蛋炒西红柿、凉拌黄瓜。接下来几天,菜谱变成了红烧可乐鸡腿(胸)、鸡蛋炒西红柿(片、块、酱)、凉拌黄瓜(片、块、丝、渣)。直吃得我胃里冒泡心里发堵,连她自己也坚持不住了,特地买来几本图文并茂的菜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小羽不得不支支吾吾地要求我接过“爱情的锅铲”,我也乐得解放她一下,不想略施烹技,便轻易俘获她的胃。小羽在高度评价一番后,趁机宣判:“根据阁下的一贯表现,我代表全党全军和全国各族人民——判处老公无期徒刑,剥夺做爱权利一周,立即到厨房里执行。——不得上诉!”
3
一个下午,小羽一进门就低着头,还用白围巾蒙头捂脸。我觉得蹊跷,就问咋了,她躲躲闪闪。我一把擒住她,扯掉毛巾,发现她头发已经烫了,由瀑布直发烫成了非洲女子似的小卷发弄成的无数细小辫子。葱白一样笔直而修长的手指被修葺一新,长长的指甲被涂染成粉红色,上面装饰着熠熠生辉的七彩小星。真正吓了我一跳的是她的眼皮,异常红肿,还切开了一对口子,美妙的丹凤眼荡然无存。
“这是谁呀?”我大怒。她嗫嗫嚅嚅:“人家是小羽。”
我把她揪到墙边的镜子前,喝问:“这还像个人吗?”
小羽颤巍巍看了一眼,就跟卡通人物蜡笔小新似的唧唧歪歪:“嘻嘻,系有点吓人唷,不过老公别担心哟,明儿就消肿啦,一个脱胎换骨超凡脱俗焕然一新楚楚动人美轮美奂无与伦比——的大美人儿,就从天而降嘢!”
“都成妖精啦,还大美女呢!”我哭笑不得,把她往屋外推,“走吧,不想见你了,这儿不是盘丝洞也不是藏妖窟!”
小羽扭扭捏捏,奋力抵抗,嘿嘿笑着抓住门抱怨:“老公咋能这样呢,老公咋能这样呢,人家不敢回家才拿你这儿当难民营嘛。”
我大发雷霆:“最讨厌整容的女人了,自欺欺人干嘛啊!爹妈给你啥样上帝给你啥样你就该啥样。”
“女孩子就该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至少不能煞风景嘛。”小羽嘻嘻一笑,“没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偏要是美女!”
“那你也不能弄虚作假误导消费者啊!”我强忍着笑,开始审问,“说,谁让你去割双眼皮了?”
“小白鼠。”
“谁是小白鼠?”
“中学同学。”
“为啥叫小白薯?还炒板栗呢。”我哭笑不得。
“她姓白,属鼠的。”
“为啥要听她的?”
“她以前是单眼皮美女,现在成双眼皮美女,回头率也随着翻番啦。”
“谁稀罕你的翻番?你要谁的回头率?”我不依不饶。小羽疾速挤挤眼睛,放电一般:“老公对我的回头率高了,自然减少对其他美女的回头率。”
“你是耗子找猫做美容——爱美不要命啦!这种破手术感染率多高你知道吗?你傻啊?”我干吼起来。
“我找的是最专业的猫。”小羽呵呵笑着拿出一张美容机构的发票,服务项目是“无痛割双眼皮,价格四百八十元,保险公司质量承保。”小羽趁机说,“报账吧,老公,四百八十块就换一个美女——不,一个更美的美女,多划算啊。”
“好不好不看广告看疗效,过两天看看再说。”我憋着笑。她吞吞吐吐:“人家没钱啦。”
“不刚发了工资吗?”我一惊。小羽甩甩头伸伸手:“发了一千八百——还差十块呢,还了七百,吃饭,零花,还烫发和指甲呢。”
我给了她三百块,还把她“收容”了。虽然标榜无痛手术,麻药失效后小羽还是哼哼直叫,我小心翼翼地为她洗脸、洗澡,睡觉时特别警惕别碰了她的眼部,采取背靠背或从后背搂着的睡姿。半夜,小羽疼醒了,拉开灯在小圆镜里看着自己,哼哧哼哧地叫着。我趁机现场教育:“还臭美吧?”
小羽哭哭啼啼:“人家都这样啦,还拿人家开心。这就叫啥心啥肺来着?”
“我能怎样啊,我又没麻药,要是有给你打一针。”我无奈地说。小羽一下抱紧我:“傻老公,你就不能用你的针头——给我来一针吗?”
我一脸坏笑地进入她的身体。小羽挣扎着,呻吟着,从床头摸出手表,对着看。我纳闷地问干嘛呀,小羽痛不欲生而又异常亢奋地喊着:“这叫看着表,数着秒,痛快一秒是一秒。”
我立马如冲破藩篱的猛兽……
次日,疼痛、红肿消退了很多,再等了一天,杳无痕迹。手术非常成功,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伪双眼皮。果然一个焕然一新的女孩呈现在眼前,双曲线眼皮的小羽少了一些原有的日韩韵致,却多了几分楚楚动人惹人怜爱。女为悦己者容嘛,我的榆木脑袋茅塞顿开,乐呵呵为她报销了各种费用八百多块,还免不了带着乔装打扮的小羽探朋访友招摇过市。以中国统计局统计方式获取的数据显示,改头换面的小羽回头率的确提高了二十五到六十五个百分点。数据有争议,我开玩笑说,有五个百分点来自小偷。小羽笑:“那也是冲着我,小偷也爱美女。”
我说还有五个百分点属于无意识或智障人士。小羽说:“那也是本能!白痴还爱美呢。”
我又说还有五个百分点出于审丑心理。小羽白我一眼:“那是冲旁边那老头去的!——谁让你粘着人家?”
既然她的回头率见长给我增光添彩,我就在她注视良久的一家时装店和手机店含泪大买单,把她再次武装一番,并一度考虑给她镶上大金牙。
小羽也日益重视起我的“素质教育”来,经常补课。她在家野孩子一个,在公司却是礼仪培训师,所以不惜动用专业(含专政)手段纠正我的粗鄙:说相笑相站相坐相吃相睡相走相一个不落;穿戴上也很留意,每次发工资都给我配置几件,出门前必按她的意思捯饬一番。我对这形象工程颇为抵制,屡败屡战。
4
晚饭后常到阳台休息了望一阵。满眼高楼勃立,豪气冲天。铂金色的玻璃幕墙、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和广告牌美轮美奂熠熠生辉。果然是北京最璀璨夺目的几排大金牙,二十四小时一刻也舍不得合拢嘴。楼下的那片平房区相形见绌无比寒碜,我们寄居的这幢楼,则像一个与天堂和地狱处于等距离的半导体,伸开你的双臂,两者皆触手可及。
在这个舒服的垫子上醒来常常不想起床。拉开窗帘一角,天空蔚蓝无垠,北京最高建筑京广中心近在眼前。我看见通体浅蓝色幕墙里面,蚂蚁大小的人影在里面晃动。这座大厦,远看像巨型三开门电冰箱;躺着看更加高耸,棱角更加分明,边缘更加锐利,活像一把刺向天庭腹部的寒光宝剑。如果说它是北京的勃立阳具,我就藏在它的根部密林里。
忽然,几个弱小的黑影从楼顶顺着幕墙徐徐下降,如蜘蛛吐丝走走停停。黑影带着七星瓢虫似的橘黄色安全帽,半腰捆着细若发丝的绳索。每个蜘蛛人旁边悬挂一铁桶,就这么悬着徒手清洗玻璃墙。忽然一阵高空气流,蜘蛛人和铁皮桶摇摇晃晃,战战兢兢的蜘蛛人犹如在刀锋上舞蹈。幕墙里高贵体面的金男银女和他们隔着玻璃对视,犹如地球人和外星人的对峙。他们处于一样的物理高度却又天壤之别:楼里的人站在用金钱垒起来的坚实支撑物上,摇晃着猩红色的高脚酒杯,犹如云端天神俯瞰着脚下被征服的世界;蜘蛛人呢,为了一点可怜巴巴的柴米油盐,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半空中徒手工作。这世界上什么样的活都有人去干,啥角色都有人去担当。这活儿我可干不了,和这些靠舔舐刀刃亲吻死亡讨生活的蜘蛛人相比,我这个码字工还不算太倒霉。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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