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第120章


日繁华旧梦。黄浦江发黄发黑,漂浮着垃圾和泡沫,还好不算太臭。春光明媚,江风拂面,煞是舒坦。游人如织,争相以浦东橱窗似的崭新高楼或黄浦江里的轮船为背景留影。各等外国男人和老中青中国美女勾肩搭背招摇过市,明摆着大国尚未崛起,尔等尚需努力。
方佳嘉又惊又喜,责备我没通知她,好去接站。我说等联系上了小羽再约,她说那也好,也想看看比她小三岁的嫂子。我再给小羽打电话,她以为我恶作剧,我就让旁边一个阿拉证明,她还将信将疑。我跑到公话亭给她打电话,嘈杂声中小羽尖叫起来:“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搞恐怖袭击啊?我在开往浙江千岛湖的车上啦!”
我大惊失色:“你去那儿干什么?”
“拓展训练。”压低的声音让我想象出她半捂着手机和嘴巴,“说的是拓展训练,都拿它当公费旅游呢。” 轮到我将信将疑了,她说下车就用当地公话打来,还会发照片。我抱怨:“那我咋办啊?大老远的。”
“你不是没来过上海吗?玩几天吧,美国干妹妹不是回来了吗,让她陪你吧,我一百个放心。”
我叹气:“看来只能这样了。”
“没事儿,几天我就回去,到时候陪你玩。”
互相提醒安全后挂了电话。哪还有兴致,都想掉头回北京了。我给方佳嘉打电话后,她再三留我玩两天,说旅馆都看好了,给我带礼物了,还抱怨我“媳妇还没娶就忘了妹妹啦”。
我去地道里搭乘五光十色的隧道列车穿过头顶的滚滚浊浪,从浦东钻了出来。看了看会展中心,花一百块坐电梯上东方明珠电视塔喝了杯冰水撒了泡尿,再打车通过南浦大桥折回浦西,直奔方佳嘉家附近。上海的士基本是干干净净的2000型“桑塔纳”,司机也不像北京的哥那么邋遢,一律白衬衣白手套红领巾。我这的哥还带着金边眼镜,气质直逼海归精英,就是不咋说话,连踢三脚肚子里没丁点儿化学反应。
方佳嘉住老西洋楼和石库门杂居弄堂,典型老上海。我在小街口下车,一男一女向我招手,见过照片,正是方佳嘉和她老公宋沪生。方佳嘉兴高采烈和我行一西式拥抱礼,他老公则客客气气地和我握手:“久闻大名。”
方佳嘉透着上海女子的精致和时尚,做母亲后胖了一点。她老公在一家美国高科技公司工作,回来度假半月就走。和一般精瘦的海派男人不同,宋沪生有着一付鸭梨型身材。
低矮而修长的筒子楼可能上百年历史了,居然有电梯。狭窄黯淡的楼道里,各家各户门外都有洗衣池和灶台,堆满了杂物。人们在过道里干家务活,锅碗瓢盆声、洗衣机的轰鸣声和聊天声交织一团。磕磕碰碰地走,一边和邻居们打招呼“借光”,方佳嘉很抱歉地说:“这里太狭太乱了,父母家,暂时住这儿。”
“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看的就是老上海。”我说。远远传来尖锐的婴儿啼哭声,此伏彼起,方佳嘉加快了脚步:“小家伙要吃的了。”
房子只有两间,比我“家”还狭窄。方佳嘉父母退休在家,专职带外孙。俩小家伙躺在宽大的婴儿车里闹腾,奶瓶打翻,玩具满地。老两口好话说尽,小家伙不予理睬,老太太扬起手吓唬,小家伙挑衅地看着,方佳嘉忙制止:“妈,你可别打啊,他们是美国公民,在美国你就犯法啦。”
老太太笑着说:“这儿是中国,姥姥打几下犯啥法?”
老太爷也说:“美国公民也是我孙子,照打不误。”
方佳嘉抱着孩子哄了一会,拿着奶瓶喂,小家伙安顿下来,不久睡着了。方佳嘉拿出两大盒美国巧克力Hershey塞给我:“本想给你买件衣服,尽是‘Made in China’,好不容易找了件地道美国货。”
方佳嘉将孩子委托给父母,和老公、我出门了。打车去一家据说很有名的海鲜酒楼。迎宾将我们安排在亮堂堂的巨大通体玻璃前,窗外高楼林立,暮气漂浮,霓虹灯闪烁,让我确信浮华之玄外之意——繁华是一种漂浮状态。刚坐下小羽就打来电话报平安,方佳嘉也和她述一番姐妹情谊。随后,我们去水柜挑选活体海鲜。
方佳嘉问起我和小羽的事情,我说最近闹别扭了,麻烦大了,我犯了“不成功罪”,恐怕要散伙了。方佳嘉安慰我:“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她不在乎哥,就是她的问题了。现在小妹妹一大把一大把的,你要来上海,我给你介绍几个,我有几个同学现在还待字闺中呢。”
“谢谢好意了,在北京犯了‘不成功罪’还允许改正,这儿还不得立即押赴外滩执行海葬啊?”我说,“再说了,上海女孩不都为外国人而生的吗?大街上看看去。”
“也不全是,很多其实不是上海人。”方佳嘉纠正,“你看我就没嘛,我就一点也不像上海宝贝,既不会嗲,又不会‘作’(注:“作”,上海方言,指女性撒娇、卖弄以讨好卖乖。)。”〖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宋沪生也得意地说:“说起来我还占了很大的便宜,呵呵。”
其实方佳嘉还是很会“作”的,要不老公服服贴贴的。我说准备明天回北京,小夫妻再三挽留,我就说再玩一天。方佳嘉叹息:“也是啊,大老远过来看她,她却不在。拎不清!(注:“拎不清”,上海方言,指不知轻重不明事理。)”
“这不怪她,我是突然袭击。”我说。
他们陪我外滩看了看夜景,又打车赶到衡山路酒吧一条街。上海酒吧价位比北京略低,装修精致。酒托、皮条客和性工作者也没那么嚣张。喝得醉醺醺的西方人和日韩酒客争相嬉闹,色彩斑斓的上海宝贝们蝶影一样魅舞其间。
5
次日,我婉拒方佳嘉夫妇的邀请,兀自在这个十里洋场漫无目的地游荡。这个和北京一样的巨无霸似的庞然大物,置身其间,人如蝼蚁。和北京不同的是,这个城市的植物多为亚热带阔叶林,树叶宽大绿油油湿漉漉,空气里飘着温润而咸湿的味儿;北京道路宽大笔直环状,四面八方没悬念,上海道路狭窄蜿蜒旁逸斜出,更显拥挤迷糊憋闷;北京大楼并不特别高,普遍大跨度,如同丰乳肥臀威猛笨拙的相扑运动员,显示的是肌肉,在乎的是力量;上海的高楼更时尚更有型,如高挑逶迤的骨感女人,在狭窄蜿蜒的道路上或错落无序或比肩而立,如同一场浮华大竞赛。
这一对超级哑铃或磨盘的大都市,都铆足了劲拼命展示自己的华美脸谱,却都一不留神在臀部裆部露出了破绽,都是巨型双城。在北京阳刚十足的高楼背后,破败的城中村里涌动着土拨鼠一样的民工和狼狈不堪的异乡客;上海靓丽妖冶大厦背后的弄堂,铺着石板的路上布满了青苔,比北京胡同更逼仄更促狭更压抑更幽深更阴暗潮湿。穿着睡衣睡裤拖鞋的阿拉们,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拎着小白菜回家或提着垃圾袋出门。女的顶着未烫好的卷发,发卡摇摇欲坠屁股也似乎要扭断了。阿拉们操着高音频语焉不详的吴侬软语,除了一个“阿拉”“的啦”“侬”三个词,我被弄得一头雾水。不时看见几个阿拉躺坐在破烂的椅子上眯起眼睛陶醉,或在一木制大盆里浆洗衣服,或在一个油烟浓烈垃圾满地的小食摊前叽叽喳喳津津有味地进食。头顶上鸽子笼一样的老楼和石库门阳台上,挂满了沪上宝贝们的廉价内衣丝袜和小裤叉,花花绿绿迎风招展。谁说不是国际大都会,万国旗似的。
下午,我正犹豫回北京还是等小羽,丹尼尔来电话。他没去内蒙,几个女孩缠得他无法分身,照例搬救兵来了。我让他来上海,他说刚去过了。他说去你老家吧,耳闻四川美景美女美食俱全,还有熊猫。他的提议很意外,我想小羽回来还得好几天,回来也没空陪我,就答应了。约在成都机场见面,丹尼尔迫不及待:“Ok。 Be there or be square。(不见不散)我现在就订票。”
成都、德阳和绵阳一路游玩,见了几个老同学,匆匆行程中惟有大块朵颐不容忽略。家人没见到念念不忘的小羽,却见我带了个黄毛碧眼的怪物回来,都很吃惊。我善意地骗他们:小羽和我一切关系正常,只是碰巧被派出去拓展训练了。
靀城三天,我在许达宽那里借来一辆车,带丹尼尔游历了窦团山、剑门关、古蜀栈道等景点,还参加了我一个表弟的婚礼。其余时间,许达宽王文革冬瓜和当地文友纷纷做东,卷入一轮又一轮的酒局。最多一天,我们喝了六轮,从中午开始,一直喝到次日凌晨。丹尼尔喝遍靀城无敌手,还沾我的光上了《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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