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黎明》第44章


他轻轻地把门往里推,很快房门便触到后面的障碍物。他奋力挤进去,随后将门关上。
英翔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外界的动静,而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上。他虚弱至极,握着刀的右手颤抖得很厉害。
刀锋闪动着寒光,向他的咽喉一毫米一毫米地推进。
黎远望俯身,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英翔恨极了在即将得手的时候这来自外部的阻挠。他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谁,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握紧了刀往回缩,想挣脱对方的把握。
黎远望既怕用力过大弄伤了他,又怕力量不够从而让他脱出掌握。他准确地握住英翔的两只手腕,努力地以适度的力量控制住。
混乱的纠缠在无声地进行。
英翔异乎寻常的力气清晰地表达出他必死的决心。黎远望在他激烈的挣扎中忍不住热泪盈眶。
终于,英翔的双手被他小心翼翼然而坚定不移地摁到了地上。两人的动作都停顿了,就这么僵持着。
英翔闭着眼,感觉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已经被抽空。他只得放弃。
黎远望小心地从他手里抽出裁纸刀,扔到墙边,然后抱起他放回床上,替他仔细地盖上被子。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英翔在他手中轻飘飘的,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英翔的头深陷在枕头里,显得异常苍白、虚弱。但他的神情却表明,他以后还会不断地尝试,直到成功为止。
黎远望坐到床边,凝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外面的人都松了口气。英奇想推门进去,但桂森阻止了他,吴敏岩也对他摇了摇头。英奇只得强自忍耐,心里的难过、自责、负疚之情无法形容。
幸好他妈妈去得早。他想。否则真是无法对她交代。
屋里,黎远望轻声说:“英翔,刚才的事……除了我之外,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英翔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
黎远望继续说:“可是,你必须答应我,必须向我保证,不会再做刚才那样的事了,永远。”
英翔仍然不吭声。
黎远望坚持:“你必须向我保证。”
英翔紧闭双眼,还是一言不发。
黎远望发着狠道:“英翔,你如果不向我保证,我就日日夜夜地在这里守着你,一天24小时,一星期7天,一个月30天,一年365天,我永远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不信你就试试。”
英翔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良久,他说话了。
“我不能。”
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很轻,但十分清晰。
黎远望努力掩饰着内心的狂喜,非常认真地说:“我坚持。”
英翔的脸上一片空白,眼神异常空洞。他轻声说:“我不能。”
黎远望根本不由分说:“你必须。”
“我做不到。”英翔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只是心平气和地说出一个早就存在的事实。
黎远望看着他,心痛如绞。在生活中,他常常自吹自擂,乱开玩笑,英翔却总是镇定沉着,处变不惊。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形发生。
自从加入了飓风突击队以来,他从没有吹嘘过自己在历次任务中所立下的功绩,不过此时也顾不得了,他急切地说:“英翔,我冒着枪林弹雨把你救回来,可不是让你做这种事的。”
英翔呆了一会儿,看着他眼里灼灼的光芒,轻声问:“是你?”
“是的。”他忽然笑了。“飓风出击,所向无敌。”
英翔的神情却仍然是冷冷的漠然,完全不为所动。他轻轻地说:“你不该救我,两次……都不该。”
“什么话?”黎远望的声音轻颤,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救你。”
英翔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说:“不值得。”
他出发时是个人,回来时却已成了鬼魂。如果让他那个时候就死去,不要再醒过来,那才是救了他。
黎远望握紧了他的手,低低地恳求道:“英翔,答应我。”
过了很久,英翔才说:“别逼我。”他的声音极低,充满了无尽的痛楚和绝望。
黎远望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不是逼你,是求你。”
英翔沉默良久,似乎在费力地思索着这个承诺的后果。
黎远望迫不及待地说:“英翔,答应我,坚持下去。我知道这很难,但你能做到。”
英翔继续沉默着。过了很久,他才轻轻说:“远望,我已经死了……即使再活下去,也不过是行尸走肉,毫无意义。”
黎远望心如刀割,立刻说道:“不,英翔,你才26岁,还这么年轻,一定会恢复过来的。”
英翔喃喃低语:“永远不会了……”
“不,一定会的。英翔,求你了。”黎远望重重地说。“我不能失去你这个朋友。”
英翔睁开眼看着他。他的眼神仍然非常阴郁,如暴风雨前天空密布的阴霾,黑暗而狂乱。
黎远望近乎哀求了:“英翔,答应我,求你。”
英翔出神地看着他最好的朋友,看着死神在他身后收起了黑色的羽翼,看着一线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他终于轻轻说道:“我答应。”
黎远望的心里一阵欢呼雀跃。他微笑着说:“这还不够,说,你保证。”
英翔顺从地说:“我保证。”
黎远望进一步证实:“你保证永远不会再做刚才那样的事。”
英翔轻声说:“我保证。”
黎远望这才放下了心。他低头看着被他握在手里的英翔的手,那瘦骨嶙峋的手腕上有着一片淤青的指印。他关切地问道:“我刚才……没伤着你吧?”
英翔温和地答道:“没有。”
“一定有。”黎远望看着他,心里痛得直颤。“对不起。”
“真的没有,用不着道歉,用不着……”英翔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不可闻,显然他已经疲惫不堪。
黎远望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现在,可以打开监视器了吗?你可把他们给吓坏了。”
英翔轻轻点了点头。
黎远望于是探身过去,打开了监视器。
特别医疗部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和秩序。
英翔很快就在极度的疲倦中昏睡过去。黎远望轻手轻脚地拉开门,走了出来。桂森、吴敏岩和护士长都对他默默地点头致意,然后静静地走进病房,替英翔做检查。
英奇没有进去,他说:“谢谢你,远望。”
黎远望看着眼前显得十分苍老的英奇,他的满头白发在灯光下显得特别刺眼。他想起还在不久以前,这位被誉为“国家安全之父”的传奇人物还是精神奕奕,显得十分年轻,充满活力。他诚恳地说:“英伯伯,就像我们不必对英翔说抱歉一样,你也不必对我说谢字。”
英奇看出来他意犹未尽,于是站在那里,等待着。
黎远望犹豫了一下,终于问了出来:“英伯伯,只是一个行动,就要英翔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值得吗?”
英奇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对于国家来说,这是用最少的牺牲取得的最大成果。对于世界来说,我们的行动避免了成千上万的无辜平民死于恐怖活动。我们这样做,是完全值得的。”
黎远望深深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立正,向英奇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英奇看着他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在走廊上渐渐远去,眼里才涌出了深切的悲伤。
水边 1
这是一条险恶的山路,一边是陡峭笔直的山壁,一边是湍急咆哮的大河。河水几乎漫出河岸,直涌上公路来。河那边也是壁立千仞,山壁上满是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长草和灌木,偶尔有几朵小花闪过。
一辆小型客车正在山路上疾驶。车里除了依露逊外,只有几个沉默的红衣喇嘛。
车到中途,依露逊对司机说:“请停一下,我要在这里下车。”
好心的小伙子告诉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都没有人家,太危险了。”
依露逊心平气和地说:“没关系,我有点事要办。你们走吧,不用等我。”
小伙子很疑惑,但还是将车停在了山壁边。
依露逊背着简单的背包下了车。司机大声问她:“你确定不要我们等吗?”
“确定。”依露逊感激地朝他笑笑。
司机于是关上车门,开走了。
依露逊四处看了看。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条明确的通道,直指河对面的山壁。
她走到岸边。
浩浩荡荡的河水挤满河床,贴着她的脚尖向前涌去。哗哗的水声在狭窄的山谷里异常喧哗,这声音却让她感到十分亲切。
她一直看着河对岸,脸色平和,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奇异的光。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力量正在越过河面,伸向她。
她微笑,毫不犹豫地抬腿向水面踏去。
一股力量稳稳地托住了她,仿佛她是一步一步地踩在结实的桥面上。她并不惊诧,稳步前行。
这里很偏僻,没有人看见她正踏浪而行。
滔滔河水从她的脚下奔腾而过,她却很坦然地大步走过河面,登上彼岸。
她眼前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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