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英雄》第171章

他们说的有道理吗？不，卫明说过，对于某个个人来说，她一个人就是整个宇宙。即使是宇宙，也没有理由为了自己的安逸，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毁掉一个无辜的生命。
“我已经做出的决定，不可更改。”云斩钉截铁地说。她很清楚，对这些人来说，已没有道理可言。说完，她转过身，拂袖而去。
人群顿时涌动起来，有人在喊叫：“我们不能束手待毙！”
有人在喊：“他们在哪里？冲进去，杀死她！”人群像潮水一样，冲向大门，但大门适时地关闭了，前排的人被挤倒，几个奇异的细身体怪人被踩断了长长的肢骨，发出刺耳的尖叫。
控制室里，来自各个星球的紧急呼吁滔滔不绝。各个星球的元首都声称，自己派来的使节应当得到有礼貌的接待，他们正当的要求应该得到满足。他们谴责银湖公主受到庇护，强烈要求云把银湖公主交出来，由星际法庭公开审理，并声称他们要坚持到底，绝不让步。
云思如潮涌，是她拯救了银湖公主，而现在，这一切又使她无比困扰。她心中默念着：再有一会儿功夫，再坚持一会儿，他们就要离开了。可是想到离开二字，又忍不住心痛不止。
司灵在旁边低声说：“情势十分危急，我们再坚持下去，就可能与整个宇宙为敌。”
云转过脸来，看着他。
司灵说：“有时，事情的发展是不以正常的、合理的意志为转移的，有时，迁就感性和冲动的措施反而是理性，面对这样一股不顾一切的洪流，他们的背后由国家和人民在推动，那些人更加不明真相，也不容解释，你无法消除根深蒂固的念头，无法熄灭他们的狂热，所以，做出一定的牺牲，可能是理性的办法。”
云一声不吭，她的脸色无比苍白。
“你不是为自己，你是在为民族，是在为宇宙中众多的民族，你只需解除密码，进入控制系统，随便改变一个小小的参数，银湖公主的手术就会失败，她会毫无痛苦地死去，在手术中彻底消失，卫明不会发觉，因为这一手术本身就充满风险，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他一定会以为是他自己的某一失误，或者是某些不可抵抗的自然因素变化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你只要轻轻一按，一切都解决了，我会忘记一切，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每个人都会满意，你是在为民族，为宇宙而做出牺牲，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云抬起头，凝视着司灵。
“我是在为你着想。”司灵不愧为心灵感应的大师，他敏锐地发现了云的心事。
如果银湖公主死去，卫明就可以不必离开，尽管他可能会心中负疚，但他会逐渐忘记的。他会伤心难过一阵子，但会慢慢恢复，到那时，一切又都变得和原来一样，只不过，银湖公主已离开了这个世界，也就不会再成为卫明的负担了。而且，司灵的潜台词还没有说，当初，银湖公主的生命就是云从死神的魔爪下解救出来的，如果云没有那样的机智和胆量，时至今日，银湖公主早已不存在了。
云的目光凝滞不动，她真的在犹豫吗？她动了心？
地球——望儿山　地球——望儿山 在苍茫的宇宙中，仿佛响起一支永恒的恋歌。云忽然想起卫明为她讲述过的故事——“海的女儿”，现在，她就像那美丽的人鱼一样，紧握着自己未来的筹码。她可以让银湖公主离开，解除一切烦恼。她相信，卫明不会怀疑她。她的手在颤抖，她的心在颤抖。
而且，她还有那么多的借口，都可以使她感到安慰，得到解脱。情势所迫，民族的需要，宇宙的和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是一位伟大的君主，应该不必顾忌这样的小节，大胆地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让形势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向去发展。应该去除怜悯、慈悲的心肠，具有当断则断的气魄，采取快刀斩乱麻的手段。
“把他们赶开！”云厉声命令。
司灵立即召集卫士，将群集在大门外的外星人们驱到了一边。大厅里渐渐静了下来，群情激愤的外星人也感觉到了形势的紧张。
云面无表情地来到实验室门前，输入密码，进入了系统。屏幕的表面飞速变换，手术的各项参数纷纷跳跃出来。
手术进入了最惊险的阶段。
为防止人为失误的发生，生物实验室安装了双重系统。实验室外的导师或其他辅助人员可以打开另一套系统，进入程序，或与内部人员沟通，或不沟通而直接参与，起到辅助和保险的作用。所以，司灵才会建议采取这样的“帮助”办法。
实验室中，卫明陷入了极为紧张的状态。他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难题，尽管银湖公主的基本功能与地球人十分相似，但在免疫系统上，却存在着一个重大的问题，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就会发生先天的免疫功能缺陷，无法抵抗地球上的病菌侵袭，很容易染上不治之症。而尤其困难的是，这项功能涉及她的内分泌系统，在对这一系统进行改造的过程中，难度出奇的大，卫明思索了几个方案，都认定不会成功。手术在一个特殊的场中进行，这里面稍有差错，银湖公主的生命系统就将受到严重的破坏，无法生存。
死亡，是永远不可逆转的。
场中能量所能持续的时间是有限的，如果再耽搁下去，手术就会失败。卫明苦思冥想，终于确定了一种方案，他要一边进行，一边探索。此刻，他双手颤抖，满头大汗，极度紧张地望着眼前的屏幕，各种符号、参数在飞速地滚动着。
实验室外，云的脸色也极度苍白。她的手指在颤抖，在输入设备上紧张地忙碌着，跟上了卫明的进度。此刻，卫明的工作难度极大，稍有差错，马上就会踏入迷途，万劫不复。
云紧张地盯着屏幕，只要她的手指轻轻一动，一切就将结束，她好像看到人们激愤的脸，看到神族人的紧张，看到卫明的专注，她恨那专注，又爱那专注，爱恨交织，说不清这感情有多么复杂。
突然，屏幕上的参数飞速变动起来，银湖公主出现了危险！卫明弄错了什么，他正在千方百计地弥补这一瞬间的错误，当然，这种错误是他无法预见的。
云的神色大变，她的手心沁出冷汗。
这样的结果！会是这样的结果！卫明马上就要失败了！
透过屏幕，她看到卫明的脸上浮现出极度绝望的神色，她的心“咯噔”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一股奔流的血液，猛地冲上了云的头顶。一切，都按他们预想的那样发生了！她什么也没有做，不错，她什么也没有做！她可以无愧于自己的良心，无愧于任何人的责难，卫明将沮丧地走出实验室，他的心头会留下阴影，但是，他会逐渐忘记的，忘记银湖公主——这个曾经在宇宙中昙花一现的女孩，仿佛她从不存在，而她，云，将用自己的温情去抚平卫明心灵的创伤，使他重新振作起来，开始一种全新的、美好的生活。
事情到了尽头，马上就见分晓。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云的双目突然射出奇异的光芒，她的手指像翻飞的蝴蝶，飞快地敲击起面前的输入设备来，因为她知道，有了她的协助，卫明的手术就增加了很大的成功机会。对这一套设施的运作，她比卫明更熟悉。
屏幕上的数字飞速地滚动，卫明紧张地盯着每一个变化，而云也在不遗余力地采取一切可能有效的手段。数字像疯狂一样地滚动下去，云和卫明的头部都要爆炸了，他俩像被一辆飞速行驶的战车带动的两只车轮，风驰电掣般地旋转不停。
突然，屏幕上的数字猛地一顿，这一刻，如同轰雷闪电，在二人心头响过，不是生存，就是死亡！不是光明，就是黑暗！“刷”地一下，屏幕一片湛蓝，响起了动人的乐曲，那乐曲响遍了房间内外，传遍了整个宇宙……
卫明长吁了一口气，抹拭着脸上的汗水……
云端坐在门外，一动不动。她凝望着荧屏，倾听着音乐，两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流出她的眼眶……
卫明和银湖公主准备乘坐当初卫明来程时使用的飞船，回到地球。
“你去吧，没有人能够阻拦你。”云说，她已准备好应对棘手的一切。
“你辛苦了。”卫明嗫嚅着，竟说出了最没有滋味的一句话。
飞船的下面，映出了云那瘦小的身影，苍白的脸，银湖公主向着她拼命地挥手。然而，云一动不动，毫无表情。
飞船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