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楚庄王》第1027章


他几乎无法面对这个近在咫尺却又远逾天涯心碎情形,死死闭上眼睛,燃烧着一切的心神,来苦苦对抗那些陷身于命运旋涡的痛苦回忆。但他终于咬牙又睁开眼睛,嘶声道:“今天,我重新找到了方向,我回来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么?”
上面依然什么声音也没有,那一片可怕的死寂和黑暗,似乎宣告了所有的可能都已死亡,他的心也应该彻底死去。昭元呆呆望着那死一般的石壁,忽然又发疯般地冲向那石壁之底,拼命地用那兀自流着鲜血的手指,在石壁上拼命地划着插着。他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他只疯狂地逼迫自己相信,只有通过这些,他才能爬上那倒悬的石壁,去复活那接受惩罚和企求原谅的资格。
他渐渐已经插不动了,于是就用牙咬。牙也咬不动了,就从水底抓起碎石来拼命地划刻。终于,他连划石头的力气也都没有了。他静静躺卧在水面上,可却说什么也不肯闭上眼睛。他仿佛觉得,一切都只在今日,只要自己一闭上眼睛,一切就将永远死去。然而他的身体说不出的乏力,本能终于还是擒回了他:“明天恢复一些,才能继续攀援。”
昭元终于沉沉睡去了。当他醒来的时候,依然还是深夜。他不知道自己是睡过了一夜、两夜还是只小半夜,他心头只是有一个无比高大的念头,那就是继续凭壁攀爬。他一下下游到那石壁之角,呆呆地望着那几十丈高、下窄上宽的石壁,正要再次伸手,却忽然发现,自己上一次拼命而刻画的那些指痕石痕,已经完全找不到了。那本来的地方,已只留下一片被伊丝卡重新削平了的石壁,似乎在告诉他,他那无法积累的努力,永远都只能是徒劳。
昭元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难道自己就真应该完全死心么?难道自己就该止步于离伊丝卡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么?
那撕心裂肺的感觉突然间又弥漫了全身,可他的全身竟连颤抖的本能都已没有,只能一动不动地承受着痛苦的肆虐和蹂躏。他忽然发疯般地想以头撞那石壁,从此不再感受这一切的一切,可是他却终于还是忍住了这一份疯狂。伊丝卡在这些日子的心痛和苦难绝不下于自己,自己又怎么能够如此只摆自己的痛苦?自己必须活着,才能承受她的委屈宣泄;自己的离去,只能更加预示着伊丝卡更大的痛苦。
昭元呆呆地望着石壁,任由脑中的绝望去翻江搅海,整个人已经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界,苦苦乞求着那最后的希望。良久良久,他忽然清醒过来,咬紧牙关,又一下一下地朝石壁上刻着划着。但是这一次,他留下的已不再是一个个的指痕,而是一个个蘸满血泪的字。
他拼命地刻着划着,每一道痕迹都是那样的艰苦,可是每一道痕迹又都是那样的精益求精。那涌动在心中的篇章,终于完整地烙在了石壁之上。昭元痴痴地念着,一字一字,都似乎在带着他的心灵,朝石壁高处一点点延伸和攀爬。然而,连日以来肉体的饥饿和精神的饥饿,已经令他精力几乎完全耗尽,他甚至都还没有读完,就已经晕了过去。
良久良久,一个秀美绝伦的身影,依着苧蔓云萝,慢慢自崖上垂下。那身影狠狠瞪了那个半飘半浮的人一眼,可是却又凄婉无限,更彷徨无限。终于,她那柄黑得透出神秘光泽的利剑,已再一次地伸向了石壁上那些向上延伸的刻痕。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能下得了手,因为那不再只是刻痕,而已经是一竖列坚定向上延伸着的字。那些字简直就象是个个都有生命一样,每一个都在击打她的灵魂,乞求她的原谅:
《山魂》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澹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爰啾啾兮穴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她痴痴默念这祭文般的诗句,美丽的眼睛中,终于抑制不住地升起了盈盈的泪水。不知何时起,她那被泪光朦胧的眼波中,似乎重又现出了自己心死之后,流落山中的那些痛苦情形。她的纤手在颤抖,她的娇躯在颤抖,她的芳心和灵魂更加在无助地颤抖着,似乎一切在警告她,自己的那些心酸、愤怒、痛苦和矜持,已经快要抵挡不住那个人的侵袭。
她的娇躯随着那垂下来的藤箩轻轻飘动着,更加显现着她的纤秀,也显示着她的无助。她一遍遍地看着,念着,那股心灵的微风已越来越大,让她的灵魂可怕地颤抖起来。忽然,她的眼角又一次扫到了那个令自己如此痛苦的人影,心头终于及时升起了一个愤怒的念头:“是他做的,是他导致的!假惺惺有什么用?他的一切痛苦都是应该的!”
她一咬银牙,狠狠闭上眼睛,那柄利剑嗡地一振,就要朝那些字迹劈去。可是就在剑要触及那些字的时候,她的皓腕却又忽然止住了前伸之势。自己虽然有这柄无坚不摧的神剑,可自己推进它的勇气却已被消耗而尽,那又怎么能破去他的侵袭?
那不明所以的神剑嗡嗡作响,似乎在质问主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无所适从。她没有别的办法回答,只能再一次更加努力地闭紧双眼,也更加努力地朝前面刺去。那剑的剑身微微一振,干净利落地刺入了那岩壁,停止了那不满的振颤。可剑的主人却全身都更加地颤抖了起来,急忙睁开了美目,但眼中已是珠泪滚滚,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第十一卷 天缘何归 第 一百零三 回 若耶伊人非此相(六)
她终于还是咬紧牙关,看了一看,却发现了一件令她完全无法自处的事:那一剑根本没有刺在任何一字上面,而是刚刚好离那字半分远。这究竟是自己想要刺向的地方,还是自己根本不想刺到的地方?那……那个人不是想让自己刺不下去么?可无论如何,自己终于还是刺出了一剑,是不是?是不是就此就有理由退缩了?是不是已经可以向那个人投降了?
她的心头充满了说不出的羞愤和恼怒,无数涌动着的勇气和责任都在质问着她,羞辱着她,让她无处可藏。她终于咬了咬牙,一剑一剑地刺入了一个字,将那个字一下下地划乱,一下下地损毁……
等昭元再一次从可怕的疲倦和梦幻中醒来,却已是在微弱的阳光之中。他立刻惊了起来,那并不如何耀眼的光芒似乎给了他无比的勇气,却又给了他深深的恐惧。他立刻游到那昏暗的壁下,那一排字迹果然还在,并未如他梦幻中所恐惧的那样消失。他呆呆地看着,只觉心头一阵欢喜的狂潮涌起,就要将他托向幸福的浪峰。
昭元禁不住都想要大声喊叫,因为他终于还是重新看到了希望。可他终于还是忍住了这一切,因为他实在太害怕,害怕自己的欢喜和放肆,会扰乱伊人那正脆弱摇移的心灵。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在自己能够先坚持爬到崖顶之前,一切异常都不要发生。
他正要再行坚持刻字,眼睛却忽然停留在那一个似乎已经被损毁了的“魂”字上。只见那昨夜颗下的“魂”字,竟已经少了左半边那象征着神灵之意的“云”旁,只剩下了右边那孤零零的“鬼”字。
昭元几乎完全呆住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弥漫起来,淹没了他那刚刚还阳光灿烂的心灵,将他重新拉回了深渊。他忽然发疯般地拍打着水,要重新刻上这个“云”旁,上面却已经传来了伊丝卡冷冷的声音:“你刻错了。当年的伊丝卡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山鬼了,魂字她已经承担不起。人鬼疏途,纵然咫尺,亦属天涯。你还是走罢。”
昭元疯狂嘶叫道:“不,不,她还在这里,你还在这里!你是我的灵魂,你不能把我变成鬼!没有了你,我才是山鬼!”他的神智已经完全糊涂,巨大的打击和疯狂地嘶叫已经让他没有办法思考,令他无可理喻。他拼命想要抓回那些曾经逝去的幻想,去追回伊人的余音,可是上面却再也没有半点伊丝卡的声音。那些曾经的美丽,曾经的希望,似乎一下子都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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