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归来》第100章


发现的原本应由我去发现的东西。
原来,万万年前,就在我跳下悬崖欲与魄召同归于尽时,攸冥为救我,将魄召引至自己的身上。这事他曾对我提过,如今想来,当年自那洞中他说的那句“除非……”,完整的话乃是:除非我自愿让魄召占据思想!
从此,我回了西天,魄召的记忆被他送去入轮回。而他自己,日日夜夜过着与邪恶力量作斗争的生活,不能让魄召出来祸害苍生的同时,还要避免自己的思想不被控制。可想而知,我魂飞魄散的那几千年里,他一边要兼顾我魔族的子民,一边还得防止魑魅魄出崆峒印,这将是多么痛苦的煎熬。
碧池还说:“五千年前你被锁进离魂钟,攸冥吸出侵入你体内的荒火,并替你挡去了所有攻击,强大的撞击力使得魄召彻底融入他的身体,从此魄召是他,他是魄召;这也就是他当年莫名其妙消失两个月的原因。多年来,每隔一段时日,那股强大的邪恶之力便会攻击攸冥,每一次他都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至于四千九百年前攸冥之所以去挑衅已抹去记忆的你,乃是因你历天劫后昏迷不醒,他无奈之下只得将大量真气灌入你体内,若非如此,短短五十年你如何醒得过来;后来,攸怕带有大量的魄召真气会对你有影响,遂才故意激你决战于苍梧渊,逼出你体内的真气。衣衣的偷袭,确实是他没有料的。
三月前,我邀你去帮我寻阮芷,不死山下的狼藉并非我与他在比武,而是他已控制不住魄召之力,在山下发狂。
今日是他最后的时日,生命与变成嗜血魔头,攸冥只能二选其一,而他……别无选择。”
我疯狂地四处找寻攸冥踪迹时,罗罗匆匆到来,说出了件令我心如死灰的事,他道:“属下询问了离恨天的阴司,衣衣,其实乃是由你为佛时的影子投胎而来,因她对你光鲜亮丽的身份心生嫉妒,遂世世同你作对。也就是说,你的影子一但消失,你便会不复存在。
当年衣衣用自己的生死威胁神君同她成亲,并要求神君不能同你说,她给自己下了咒,若是此事攸冥说出去,她便会当场毙命。如此一来……你也会消失在世间。”
我走过四海,跃过八荒,跑吐了血,摔伤了腿,仍未见攸冥与佩玖二人的行踪。
可笑的是,我同衣衣斗了数万年,到头来,竟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五千年前我因为攸冥负了我而心痛不已,很难想象,他在保衣衣不死的同时,还得眼睁睁看着我被天雷轰炸,被荒火炙烤,那又是怎样一种绝望。
至此,我方明白他当日泪流满面的心伤,哽咽如孩提的无奈;我也懂得了他说“酒太浓,断人肠”时内心的酸楚。
攸冥多年的隐忍,他所做的一切,此时我心中所谓的伤,根本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如今攸冥成就了整个苍生的安宁,成就了我的安然无恙,成就了佩玖远离魄召之痛苦,却唯独没放过他自己……
“谁面前一片云里雾里的山;
推开门我是看风景的人;
转一圈见仙外仙见天外天;
天地间我牵挂的是那一眼;
……
看一看前路弯弯;
见一见花落池边;
听一听弹欲断弦;
会一会地阔天圆;
转一转尘世凡间;
只不过一念之间……”
古道旁,高山上,烟雨蒙蒙,远远可见一白衣女子在山岗上翩翩起舞,轻轻吟唱,歌声婉转,回荡于幽幽山谷。
我就像一个幽灵,飘浮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攸冥,攸冥……”
每到一个地方,我便扬声大喊,多么希望他扭头,对我笑得人面桃花,缓缓道:“想我了?”
……
又寻了些时日,风里雨里,我从未停息过,听闻佛祖在五台山上谈论佛理。三千石梯,我每爬一步,便五首投地,念道:“弟子知错,弟子愿随师父回去,望师父救回攸冥!”
一步,一跪,一句话,磕破膝盖,撞烂额头,血泪模糊。三千石梯,我跪得很是虔诚。
“弟子知错,弟子愿随师父回去,望师父救回攸冥!”
……
我想,若我当年未步入红尘,若我不贪念这红尘,那么,攸冥仍是谦谦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第92章 尾声
苍梧渊上日复一日,岁岁年年,苍梧洞中仍是昔日攸冥在时的摆设,我后来才晓得,曾经那无数个等待我的年轮,他便是在这洞中养伤度过的。
昔日攸冥种下的祝余花在斗转星移、冬去春来的长河中常开不败;可攸冥……离我而去已有两百余年。
这两百年间,发生了很多事。譬如师父,重回九重天一如既往地做起了他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活——司命;譬如佩玖,在两百年前寻攸冥未果后,他洗心革面继承了师父衣钵,当上了成华门的掌门,弟子三千;而芜荒,依然无怨无悔、默默无声地守在他身旁。
至于碧池神君与阮芷,听说阮芷近来怀孕了,碧池正在为她筹办一场盛世婚礼。前日里帝休跟吉玉来看我,那阵势才是让人目瞪口呆,一家子人数能凑齐一桌子,二人分别背着一个,各自牵着一个,吉玉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吉玉脸上洋溢着幸福,帝休眼中全是爱妻的笑容。
似乎所有人的结局都是美好的,那……说说我自己吧!
两百年前我去五台山求佛祖相救,一路跪完三千石梯,模样已是奄奄一息。佛祖现身,乃道:“你可知错,你可觉悟?”
我连连俯首由衷道:“弟子知错,弟子觉悟,这世上,没有乱生的缘分,执意改变,只会徒增悲伤。”
佛祖道:“可如今你已怀有身孕,不能再进佛门。”
换而言之便是,你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切后果,已无法挽回。我正伤心欲绝、泣不成声之际,衣衣来到,面色随和,她重重地跪在佛祖跟上,无比虔诚道:“要说悔悟,衣衣才是最该悔悟的那个,衣衣愿代陆离回佛门,从此长伴青灯古佛,不问尘世,以此来赎弟子所犯下之过错。”
我扭头看向衣衣,命运跟我开了一场天大的玩笑,这个玩笑便是,我心里住着两个自己,一个为爱不顾一切扑向红尘,一个被嫉妒蒙蔽双眼一心想将另一个我赶尽杀绝。
至此,我才真正明白了佛祖那句“你可知错”的真正含义,他问的不是我,而是衣衣,但又可以说成是我,因为衣衣就是我,我就是衣衣。真正的知错,并非我能去执念山闯麒麟阵懂“谦卑”二字,也不是我现在的承认自己错入红尘。
真正的知错,是可以一念天堂,却不能一念地狱,衣衣便是我的一念地狱;此生也只有她愿意悔改,我才算得上是一个完整而又健康的人。
我想,这也是当年司命愿收衣衣为徒的原因,他是想帮我和衣衣化解矛盾,从而净化我的心灵,只是后来局势发展太快,导致了我跟衣衣没有和解的机会;又或者冥冥之中天也注定,我必经此一遭。
这更是攸冥当年阻止衣衣自寻短见的更深一层意思,他并非简单地让我能活着,而是想让我活得阳光,活得明媚。关于攸冥,那日我苦苦哀求,哭声荡气回肠,直至佛祖携衣衣策大鹏离去,始终未提过关于他的半个字句。
我坐在两百年初见攸冥时的山岗上,任山风吹乱发梢,吹起裙摆。心中默念:攸冥,如今的你,又在何处?等待,短短两百年尚且如此让人憔悴,当初你究竟是有多煎熬,方等来投胎转世的我。
想到此处,两行清泪滚下……
“娘亲!”
一声无比稚嫩的话音响起,我忙将泪水抹去,只见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念念脚步蹒跚,正一步一步吃力地往上爬,见状,我心尖上一软,心事褪去一半,令人禁不住嘴角上扬。他快满两百岁了,身高同凡间三岁孩童无甚区别。
我跃下山岗,弯腰将他轻轻抱起,问:“跟娘亲说说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
念念掰起肉嘟嘟的小手细数一番,抬头对我笑得尤为天真:“今日念念见到了牡丹仙子,芍药仙子,桂花仙子,兰花仙子……”
我把他放在洞前,欲好生纠正他这只跟小仙女玩的嗜好,孩子自小的健康成长很是重要!
我一番对他谆谆教诲的话语刚到嘴边,便听见句:“看来我们攸念念有长进啊,改天罗罗哥再领你去见水仙花仙子、油菜花仙子、狗屎花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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