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盗》第20章


很快,万教授被“请”到了县公安局的一间会客厅里,接受警方的问询。
关于案发时间他的去向,万教授做了如下解释:
“我今天起得早,起来后先叫我的司机和保姆一起到镇上去接钱医生。钱医生过来给我女儿看病,是昨天就约好了的。后来杨锏来了,他也是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要来看看小雨。他好像对小雨有些感情。这两天小雨在山里住得有点闷,所以我就同意他来了。他来以后跟小雨聊天,我就借他的车到镇上去买菜了。小雨说想吃点新鲜的蔬菜,镇上今天恰巧有集,可以买到新鲜的蔬菜。我怕去晚了集就散了。我也没想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只看神态,只听声音,万教授已经形散意乱,状如梦魇。但,他的回答似乎未见破绽。他甚至并不回避与邵宽城的对视,两个人都能看到对方的眼睛,同样红肿,同样含泪,同样失魂落魄,同样没有互信。
邵宽城问:“杨锏到这里来,还有别的事情吗?”
“别的事?应该没有了。”
“一个正被追捕的逃犯,他会为了看你的女儿,这么老远抛头露面跑到唐古山来吗?你认为这合理吗?”
邵宽城的声音是喑哑的,悲怆的,声嘶力竭的!万教授的回答,则是有形无神的,有气无力的。
“不知道。他说他要到外地做生意去了,想再见小雨一面,和她告个别。他和小雨在谈恋爱。我不知道他被通缉了,但他好像是个性格非常冲动的人,这样的人,为了见到自己心爱的人,不惜冒险跑过来,也是可能的……”
万教授这样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等于强烈地撕扯了邵宽城的伤痛,他一步跨到万教授面前,额上暴起青筋,在万教授的鼻尖前挥动着双手:“你认为红雨会爱上那个杀人犯吗!那个东躲西藏的罪犯,红雨会爱上他吗?你这样侮辱你的女儿,你不怕你的女儿在天上诅咒你吗!”
袁队长上前,没多说话,但拉开了浑身颤抖的邵宽城。万教授的眼泪流下来了,他沉着脸,压着声音,狠狠地回应:“我爱我的女儿,所以我不会让她爱上一个没有素质,没有能耐的人!我的女儿,如果她听我的话,如果她知道什么才是属于她的幸福,或许……她也不会死!”
万教授的这几句话,被记录在当时的问询笔录上,表面听,无论是指桑杨锏还是骂槐邵宽城,好像只是在说女儿不该和他不接受的男人来往,所以当时并未引起刑警们特别的注意。现在看来,不仅一语双关,而且发自内心!正是因为他的女儿坚持要求报警,而且要找邵宽城报警,才让万教授最终起了杀心!
袁队长劝开邵宽城,他把一只黑色皮箱在万教授的面前打开来,露出满满一箱现金。袁队长问:“这些钱是你的吗?”
万教授沉默了少顷,平缓了一下情绪,答道:“是我的。”
袁队长问:“你带女儿到这边来休息,看病,需要带这么多钱吗?”
万教授答:“这本来是给我妻子买车的钱,后来我妻子出事了,车就没买。我带女儿出来,钱还没有来得及存回银行,这么多现金放在家里又不放心,所以就带在身边了。”
……
这场询问没有进行太久。万教授是名人,他的亲生女儿刚刚死于非命,他的情绪显得沮丧而悲恸。袁队长在询问开始后和结束前,都对万教授表示了同情和安慰。除了邵宽城那几句充满火药味的追问外,整个询问的语气和氛围,还是保持了平缓和客气的基调。
之后,袁队长又专门陪同万教授去了另一个房间,认领他女儿的遗物。邵宽城也跟了去,当他看到红雨那些熟悉的遗物——钱包、钥匙、她最心爱的紫檀小手串、手绢等等,心里还是针扎一样的疼。除了红雨的手机被留下来供分析案情所用外,其它随身物品万教授都可以领走。邵宽城看着万教授从遗物中拿起一只白色的玉环,玉环在他手上微微地抖动……
李进是那天中午赶到唐古县的,到达后先是去山里木屋看了案发现场,后又和县局的人碰了情况,做了研讨。他没有和万教授见面,据说万教授已经身心交瘁,当天下午便乘车返回西京了。
李进在唐古县待了两天,主要是和唐古县局的人一起研究现场勘查的结果,搜集案发前后的相关信息。根据万教授的司机和保姆的陈述,他们是在那天早上六点十分离开木屋下山去接中医的。根据现场情况和各种信息综合分析,唐古县局的刑警认为,杨锏应该是在案发那天早上六点二十六分到达木屋的。赵红雨发信息给邵宽城和李进的时间是六点二十七分,她在信息中说看到一个像是杨锏的人从木屋出去,开一辆黑色越野车,分析应是杨锏驾车刚刚到达。而本案另一个犯罪嫌疑人杨力,分析是在杨锏到达十分钟后到达木屋的。按万教授本人的陈述,他在杨锏到达后和杨力到达前,借了杨锏的越野车去镇上买青菜,也就是说,他是在六点二十七分到六点三十七分之间离开木屋的。之后,杨力到达。再之后,凶案发生。
唐古县刑警从现场的情况分析,判断先是杨锏和杨力发生内讧,被赵红雨看到,赵红雨因此被害。红雨被害后,杨氏兄弟之间又发生互相的残杀。现场并没有找到万教授当时在场并且涉案的证据。在对唐古山附近小镇赶集的人和菜农的调查访问中,唐古刑警了解到集上的菜农商户最早看到万教授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十分左右,因此凶案发生时万教授不在现场的结论,既不能绝对确定,也不能完全排除。
唐古县局的判断有理有据,但不知为什么,李进没有表态,他只是对县局刑警的全力支持和所做的大量工作表示感谢。
连续两个白天,邵宽城和大家一起投入工作,当着人面,没再掉泪。连续两天晚上,工作结束之后,同事们回房休息之时,邵宽城都去了医院,但周折再三,始终没能见到红雨。他也想过求李进或唐古县局的人帮忙疏通医院,但想想还是放弃了。他只想单独和红雨相聚,不想由一大堆人陪着,让一大堆人看到他和红雨说话。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给家里打了电话,电话是母亲接的,母亲问他在哪儿出差呢,什么时候回来;还问他这两天跟红雨联系了没有;母亲还说她给红雨打电话来着,红雨电话关机了,发信息也没回,不知她身体怎么样了,没再闹肚子吧……母亲一口气问了半天,邵宽城都没有回答。他本来想好,和父母谈红雨的事,一定心平气和,父亲心脏不好,母亲又太过感性,他不想让他们过度悲痛。人死不能复生!
但母亲的一连串问话之后,邵宽城还是哭了。母亲应该是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儿子的啜泣。母亲惊得话不成句:“到底怎么了,怎么了,红雨又犯病了吗?”
邵宽城泣不成声:“红雨……死了,她已经,不在了……”
第三天,刑侦一队赴唐古县的刑警就返程回西京了。唐古县公安局已经完成了对红雨的尸检,红雨的遗体将由她的父亲万教授安排时间运回西京火化安葬。
回到西京,邵宽城连车都没换,直接回了家。进了院子,他直接进了红雨的小屋,趴在红雨的床上,捂着枕头无声地恸哭。
二十三
回到西京后的日子,邵宽城心里尤其难过。有天晚上他竟然想,他要不要到万家的别墅去,去找万教授好好谈谈。尽管他和万教授一向不睦,但他深爱的人,也是万教授深爱的人,他们失去了共同的爱,难道不能共诉心声?
第二天一早,他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想找李进谈谈。他要去找万教授,还是应该先向队长李进做个汇报,做个告知。李进没在办公室,邵宽城见队里好几个人都在李进屋里等他,便也留下来等。十分钟后李进回来了,邵宽城还没开口,就见李进面目严肃,向屋里的人大声宣布:
“市局已经批准,从今天起,对万正纲立案侦查!”
对万教授的侦查工作迅速而全面地铺开,万教授的住宅、行踪,全部挂上了外线,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控。在万教授被正式立案侦查之后,邵宽城当然不能再去见他了。作为一个参与办案的刑警,他不可能,也不允许再因私人事务与侦查对象发生任何接触。
邵宽城那几天盯在市局技术处,配合技术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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