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龙招云》第474章

空中。周围飞舞的鬼魂穿着黑袍，只露出颜色各异的双眼。这种场景……
“我们……来了地狱？”
张达与范疆两股战战。周围的岩浆开始翻涌，火浪此起彼伏，过度的炽热让空气都扭曲了起来。火浪一层高过一层，最终竟成了通天之势！在最高的那层火浪落下的瞬间，一骑从里面杀出，女子狰狞的面孔在两人面前不断被放大！
“狗贼！拿命来！”
星彩吼着杀声，一枪刺穿了范疆的喉咙。鲜血喷出三尺之高，溅了星彩一身，将她的青色衣衫染得半红。张达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断地往后退着。星彩脸上沾满了范疆的血，她一脚踢开尸首，回身对着活下来的仇人。
“罗……罗刹啊！”张达挣扎着逃跑，却一头撞在沙堆之上。悄然间，四周的环境已经由一片岩浆变为了广袤无边的沙漠！
这到底是哪里！张达捂着发痛的头，看着漫漫黄沙。烈日高照，沙子顺着头发落下，这些触觉都告诉他，这是真的……
张达回头看到了提枪走来的星彩，心下一凉，低头看去，自己的心窝早已被剜出一个血洞，星彩直接捅穿了他的心脏！
“……”星彩抽回了手，将那颗血淋淋的心脏甩出好远，回头看着自己脚下的一滩红色。她抬起头，风将额前的发撩开，露出那双眸子。
“父亲……”星彩低语了一声，倒在一片血泊里。
夷陵火起的时候，星彩在夷道本欲撤离，却发现了自己的杀父仇人也在追兵之中。失去理智的她逆着吴军进攻的潮流，竟杀入万军之中。不顾伤势的她只认准了张达与范疆，一路杀得失去了方向，失去了与蜀军的联系，到了这里也不知杀到了什么地方。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星彩撑着自己不倒下，她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血自双膝流下，如今的情景已经没力气再站起来。恍惚之间，星彩的视线都泛黑了。
不……不能倒在这里……星彩咬破嘴唇死撑着，隐约看到前方走来一队人马。
是……父亲么……是……师父么……不对……不对……那是……
吴军？！
“大都督，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陆逊望向四周的沙漠，若有所思。身边的将士已经被这个阵法吓得面如土色，吴军这一队人马被困在此已有数个时辰了。
“自猇亭追击以来，我们已经行进了三百余里。”陆逊托着下巴思索着，“如今追到鱼腹境地，没想到遇到这个石阵……”
四周风起，场景又开始了变化！这一次是悬崖！无边的沙漠眨眼间化为无数耸立的山峰，陆逊等人就位于山巅，云雾之下便是万丈深渊！
见士兵们又开始骚动，陆逊大喝：“不要慌乱！再有扰乱秩序者，斩无赦！”
队伍渐渐平息了下来，副将看着周围的一切，问道：“大都督……”
“我知道了。”陆逊点点头，“这里面的景色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应是个巨大的幻阵。而且它的名字，应该是……”
“八卦阵。”
众将不解：“八卦阵？”
陆逊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以前周瑜都督教导我时给我提到过。当今蜀汉的丞相诸葛亮极善奇门遁甲与阵法，听闻他在布衣神相门内时，曾迷上了左慈道长所创的幻术，先后历经数十载，最终独创出八卦阵。如今看来，我们是被他的这个阵法困住了。”
陆逊说着看向四周：“八卦幻阵，以六十四担石子布阵。最简单的石头，却能用出千军万马之效。这个幻境无穷无尽，若是找不到破解之法，恐怕我们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没想到啊，诸葛亮竟会在这里事先布置了如此巨大的石阵。无愧卧龙之名啊……”
众将面面相觑：“都督，此阵可有破解之法？”
陆逊沉默了片刻：“再看看吧。”
陆逊下令吴军原地休整，莫要乱动，自己也坐下苦想着破解之道。
幻术，这个词语，在哪里听到过……陆逊不断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终于在记忆深处翻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赵云哥哥……不，如今应该叫你赵云将军了……陆逊眉头一动。
当年的我还是个执念复仇的小男孩，是你和文姬姐姐把我拉出了深渊。谢谢你。当年的你也给我讲过幻术的由来，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幻术始祖左慈道长，是你的师父……
“所谓幻术，其实是一种欺骗的功法。它会欺骗人的视觉、触觉、嗅觉，进而欺骗人的一切感官，让你的头脑误以为面前的景色是真的，并相应地产生各种感觉。幻术的本身不具有任何杀伤力，它只是会让人把虚假与真实混淆，最终死于自己的感觉之下……”
陆逊正细细想着当年赵云的话，那边飞奔来一名士兵：“都督，前方发现一名蜀汉女子！”
“蜀国的人？”陆逊愣了愣，站起身来，“随我去看。”
陆逊带队，八卦阵内的场景又变为了一片草原。就在草原里的那条河流边，一个女子坐在血泊之中，死死地盯着靠近的吴军。
陆逊制止了手下的人靠近，打量了一下她。这个人的手撑着破枪想要站起，但膝伤太重，根本无力再起。那双眼睛却……
那双眼睛里充斥的，只有仇恨。这种眼神，当年的陆逊，也拥有过。
“都督，此人是……”
“不要靠近。”陆逊盯着女子身后的场景，“有蜀军来了。”
在那条河对面的水雾之中，一个人影浮现了出来，继而又开出了一支军队。军旗飘扬，旗号是……
“赵云？！”吴军大惊，纷纷拔出武器，全部警戒。陆逊挥手示意不要乱动。
赵云刚走出水雾便看到了眼前凌乱的场景，幻境中的河水打湿不了他的裤筒。赵云走到星彩面前，正对着吴军。
“见过大都督。”赵云对不远处的陆逊行了一礼。
陆逊愣了愣，回礼：“赵云哥……将军。”
“大都督，在下以为，吴军追击到此便可。”赵云道，“这场战是我蜀汉败了。但是这场棋局，却不止你我在下。”
陆逊听出了赵云的意思，点点头。
“临来之前，我蜀汉丞相让在下带给都督一句话。”赵云道。
“洗耳恭听。”陆逊道。
赵云回头看了看星彩，说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明白。”陆逊道。
“都督，若要出此八卦阵，只需依据幻术的原理去破便可。”赵云面色不改，但显然是想起了当年的事。
“我想都督还没有忘记吧？”
陆逊看着赵云横起的涯角枪，心神恍惚了片刻，笑道：“自然。多亏将军所教。”
“那就恕云某无礼，不送了。”
赵云带军一直拦在星彩面前，双方都没有发生干戈。
两人就这样结束了数十年后的重逢。他们都想从对方脸上找到当初的青涩，那时的少年，那时的少女，那时的小男孩，三个人在江夏。现在想来，却是一种奢侈。
现在，你我为敌，恕不远送。
赵云一直等到吴军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放下涯角来到了星彩面前。
“星彩，你怎么样了？”赵云的话语里尽是关切，“军医，拿药来！快！”
赵云拿起纱布与药，细心地擦去星彩膝上的淤血泥土，又给她包扎。军士围成一个圈，将两人护在里面。
“怎么不听军令独自杀出来了？”赵云略带责怪地说着，“撤退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局，会造成更多的伤亡，我是这么教你的吧？”
“师父……”星彩终于忍将不住，哭了出来。她一把搂住赵云的脖子，泪水打湿了赵云的衣服。
赵云默然，想责怪她，却再也说不下去。
“我报仇了……”星彩啜泣着，不断重复这一句话。
“我报仇了……我报仇了……”
八卦阵内的场景又开始了变化，草原逐渐被冰雪取代，天空飘下鹅毛大雪。赵云把星彩身上最后一处伤包扎好，背起她，带领军队往回走。
一片冰雪之中，这支队伍默默地行走着，北风凌冽。赵云在最前背着星彩，星彩很安静地靠着他。雪地里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师父。”星彩趴在赵云肩上，呼吸声拂在他耳边。
“怎么了？”
星彩抓紧了赵云的衣服。
“我想父亲。”
一滴泪从星彩眼里滑下，还没落下便被风吹了开去，化为一颗冰晶。赵云抬起头，望着雪地尽头的石阵门。
“好好睡吧，我守着你，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