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策》第40章


“既是如此,将军此番是为何而来?”
冯柏挣扎了半天,道:“你……你这个没过门的婆娘,跟我嫂子长得像,我们主公派我过来看看,他说,嫂子该回家了。”
话音刚落,欢庆便觉出心头像是被人用一把刀使了全力硬生生划了一道,疼得无可名状。瞬间脸色苍白,一头虚汗,已是站不住了。她猛地抓紧梁牧的手臂,想说句话出来,却只能蹦出一个字:“疼……”
梁牧一身的儒雅气息弹指间便散了,“欢庆!”他搂住她,打横抱起,对着樊余大声道:“快!请郎中来,要镇上最好的!”
“这……这咋了?”冯柏见状,也是惊了一招,跟着梁牧就要走进房间里去。
梁牧在门口止步冷声道:“请将军留步。”
他这才回过神来,挠了挠头,站在门口,跟几个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门关上了。
梁牧将欢庆放到了床上,她脸色比方才更白了一些,额头细汗淋淋,牙齿咯咯地打着颤,一双手骨节突出死抓着胸口的绸衣。他自一旁桌上拿起来一个小瓷瓶,是修衣给他准备的药丸,先前在苦役营欢庆极少发病,是以药丸剩了不少。
他将她扶起,“来,吃一颗。”
她大约是听不到他说话,只是赖在他怀里,疼得厉害了,连颤抖都不得力,轻轻微微地发着抖,双眼无神。
梁牧没有法子,将药丸放进自己嘴里,略微咬碎了,薄唇就着她的,覆了上去。好容易把药渡进了她嘴里,她却没有吞咽下去,兀自还发着抖。他又倒了一杯水,一点点润入她口中,眼看着她缓慢地一点点到底是吞咽了,心头才松了口气。
没多久,她便不发抖了,闭着眼睛,额头全是汗,累极地靠着他。
梁牧眉头皱得死紧,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十分棘手。且不论欢庆身上这毫无定数又时不时发作的毛病,就光是宋王那一批人就够麻烦的了。涉及女人,事情总归要比寻常复杂些许,而这个女人偏恰是宋王的正妻夫人。
“牧爷……”
好一会,欢庆虚弱地睁开眼,轻轻拉了他的衣袖。
“我在。”
“我们……要跟着那大傻子去,去一趟宋营。”
“我知道,你说过。”梁牧柔声道。
她没有多说话,静静地依在他怀里,那疼痛一阵一阵的。大约是因了修衣的良药,疼起来没有最开始那样剧烈,只是一阵一阵揪着疼,还算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牧爷,我知道她不甘心。”她道,“也知道她不放心。”
梁牧皱着眉,念及她说到的那个“她”,心头一阵阴影。
不甘心被弃,不放心孤儿。
她心里想着,轻轻闭上了眼睛,那胸口的疼痛化作了无边无际的酸楚,仿若大海一般要生生淹没她了。
那些在雾蒙蒙的梦里闪现过的场景,越发地清晰起来。欢庆静静地依在梁牧怀中,看着那一幕幕场景,她苦哈哈地做粗活,逆来顺受地忍着家里人的苛责,她曾经却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她一身粗布衣裳,躺在破零破碎的茅草上,为那个宋王生孩子。她疼得死去活来,紧紧抓着手边的茅草,心中唯有一个为他续后的念头。欢庆细细地看着那个任劳任怨的女人,好像那一张汗水涔涔的脸上还是带着对那个男人的爱恋与依赖的。
而这种爱恋与依赖却被他一次次甩到袖口,落到地上。每一次都添上一道裂缝,终于在最后成了支离的恨与怨。
她寻死的时候该有多么不甘与绝望呢?
也是因着这一份强烈透骨的不甘与绝望,才会在欢庆魂魄到来后,那个女人依然久久不散吧?
是那个叫张伯荆的男人负了曹云婵。
作者有话要说: 忙两天,晚更新了!
☆、老郎中
欢庆闭着眼睛,轻叹了口气。
“我帮她。”
“怎么帮?”
“先去宋营。”欢庆侧了侧身,“你陪我去好不好?”
“还用你说。”梁牧抱紧她,“帮完她,我就带你回山庄成婚。”
那酸楚的疼痛伴随这一句帮她的承诺轻轻散去了,也一并带走了欢庆许多的体力。她再没有说话,扑在梁牧胸口,双手抓着他腰侧的衣服,沉重的眼皮一眨一眨,终于覆盖住了那双灵动的眼睛。
又过了些许时候,郎中总算是来了,樊余一头大汗地带着个老郎中奔进门,身后跟着一脸无助与恐慌的小方,再身后就是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冯柏一行人。
那老郎中见欢庆脸色苍白,立刻放下诊箱,坐到床边,一番望闻切。时而皱起白眉,时而又自语喃喃,良久才抚着白须道:“这位姑娘……奇症,真乃奇症也。”
梁牧本没多少指望这郎中有什么惊人的诊断,要不是修衣不在身边,哪轮得到这些劳什子的医师。听他这般说辞,便也接话问道:“如何奇症了?”
“这位姑娘本无病症。要说心病却也不是心病,不是这位姑娘的心病是也。”老郎中缓缓而道,“世间事,阴阳相合,有借有还。这位姑娘借了他人之物,便要还也。若还身则神灭,若还情则身在,二者取其一便是了。”
“若还情,如何还情?”梁牧问道。
“个中因由,老夫不得而知,怕是只有这位姑娘心知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病?”樊余听得一头雾水。
老郎中道:“这位姑娘身并无大碍,却有两股神气乱于脏腑之间。气者,阴也,阳也。盈于形,驭之辅之。如今这姑娘,二股气相冲相撞,损及脏腑,非药石可痊愈,只可缓之,难以连根祛之。”
樊余突然有些想念欢庆的说话方式。
“那到底是什么病?”
“嗯,难说。”老郎中总结道。
樊余听得直翻白眼,“您倒是出个准信儿啊,难说是个什么难说法?我们家这二夫人,一直心疼病不见好,您这说了半天,说了个屁……”
“樊余。”梁牧轻瞥了他一眼,对老郎中道:“老先生莫怪,梁某管教不力。只是这病症不知老先生可有法子解?倘若还情,要还到何种地步?若还情之中,有一人反悔,又当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有。”老郎中道,“如今这二股神气乃是互冲互损,倘若有一方占于上风,必是另一方立于下风。”
“只能活一个?”
老郎中一声长叹,轻抚白须,点了点头。
梁牧瞪了眼睛,一阵揪心。
“什么活一个?你是说我们家……我们家夫人有性命之忧?”樊余忍不住鼻头一酸,竟是跪下了,叫道:“老先生,你救救我们家夫人吧!”
“诶,你这……”
“老先生……”樊余见梁牧一脸凝重,更是要急得落泪,“二爷,小的这就回去叫修衣公子来,修衣公子一定有办法,二爷……”
小方站在一旁已是泣不成声。
梁牧挥了挥手,“慌什么?你起来,送老先生出去罢。”他对着老郎中一拱手,“谢过老先生,若有反复,怕是还要烦请老先生了。”
“好说。若是这位姑娘醒转后有异状,可派这位小哥前来,老夫医馆不问时辰,总是有人的。”
“老先生高义,慢走。”
樊余一边抽泣一边送走了郎中,小圆哭丧着脸站在门边,心里愣怔着,一股股的悲伤与不可置信把她淹没了——怎么那么活泼又俏生生的一个庆姑娘,竟是会得这样的奇症,老天爷莫非是真的没有长眼吗?
“小方,你去打一盆热水来,再烧些炭。”
“啊?诶!我这就去。”
梁牧看了会静静安睡的欢庆,长叹了口气。
心头泛上来一股从未有过的害怕。
他一向是人们眼里的“无商不奸”,虽说爱做生意爱玩钱财,却是将这些看得十分淡的。越是玩钱财宝物,便越觉得这些不过是身外物,是以就算是做的亏本生意,他也愿意在这乱世问宋王韩王要一身安稳。二人争雄比不得先前的几国争霸,已是定时局的时候了,哪一家统一天下,他便要在哪一家眼皮底下行商,多少有些顾忌。
他几番周旋来去,也不过为着将来能安稳些,钱财去了会来,或许不会来,都不是十分值得上心的事情。算作往前,他十分在意的怕是就只有那牧吟山庄了,毗邻祖庙,到底算是他的家。
然而不论他在意多少,这些年风雨里来去,他从未有过害怕。不过是有些许时候觉得烦心事多了,觉得事物折腾得有些疲累了,但从未惧怕过什么。这也是为何,樊余、合斐他们跟了他多年,一向对他心服口服——他看起来永远是沉稳镇静,仿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