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扬明》第758章


夏天南心想,这就是大权在握的感觉,所有人都臣服在权力的面前,自己和那位少年天子,中间只隔着一层纸,除了名分,与皇帝也没多大区别了。只要永历安安分分做个傀儡,就像历史上的汉献帝一样,这龙椅让他多坐几个月、甚至几年也没有多大关系;如果他要搞事情,要拉下马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种大朝会只是例行公事,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更多的是宣示新皇帝的存在感,为接下来的接管实权做铺垫。只可惜,在可以预见的范围内,永历被架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这次朝会已经沦为了走过场。
按照流程,六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卿等重要官员依次禀报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事务,按照现代的观念,这是部门的负责人向新皇帝述职,虽然过程冗长,可是不能省略,要按部就班地进行。
当排在最后的大理寺卿述职到一半时,一个宦官匆匆忙忙从大殿的侧门进来,小声向永历禀报了几句,永历顿时脸色大变。
百官都是精明人,看到天子的脸色,就知道出大事了。大理寺卿也知趣地停下了例行公事的“述职”,等待皇帝作出重要指示。
果然,永历朗声说:“诸位爱卿,朝会暂时停止,因为北边发生了大事。刚才接到辽东八百里加急,鞑子伪汗皇太极亲率八旗大军叩关,趁宁远无大将镇守,即将从宁远入寇!”
群臣一片哗然,最近几年真是多灾多难,鞑子和流寇轮番肆虐,一个刚走,另一个又来了。先是阿济格和阿巴泰入寇,然后是李自成入京,这才过去了几天,皇太极又率军亲征,还让不让人活了?
永历点名道:“本兵何在?”
新任兵部尚书陈新甲看了一眼侧前方的夏天南,犹豫片刻,出列道:“臣在。”
“鞑子入寇,本兵有何对策?”
陈新甲思索片刻,回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鞑子来了,自然要派兵阻截,不能让其轻易南下。北直隶遭受鞑子和流寇的轮番荼毒,需要休养生息,实在不能再经历战事了。”
永历点点头:“御敌于国门之外?这思路不错,只是遣何人前往?”
这不是废话吗,除了平南侯和宁远总兵吴三桂,还有什么人能打?陈新甲心里嘀咕道。
虽然对皇帝的这番做作颇有腹诽,但陈新甲嘴上仍然恭敬地回答:“启禀陛下,臣认为当遣宁远总兵吴三桂火速返回驻地,然后请平南侯坐镇京师,保住腹心之地不失,以免重蹈闯逆奔袭京师的覆辙。”
其余大臣纷纷点头,认为这是老沉持重之言。前方让吴三桂去打,反正这是他的防区,后方则靠琼海军坐镇,毕竟京师的安危需要重量级人物来保证。
永历却不置可否,询问:“其他人还有什么建议?”
一人出列,奏道:“陛下明见:吴三桂南下的勤王兵马仅有两万余人,且劳师远征,需要休养,贸然派去与鞑子大军正面硬碰,恐怕力有未逮。平南侯乃国之栋梁,琼海军又是天下第一强军,除了他老人家,另外无人可以抵挡鞑子伪汗的八旗大军。臣建议,让平南侯率大军前往宁远迎敌,关宁军休养几日养精蓄锐,随后出发,作为援兵。”
陈新甲定睛一看,却是兵部左侍郎翟效奇,自己曾经的同仁,现在的副手。
第七百四十七章 阳谋?
文武百官的表情瞬间就精彩起来,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兵部一把手和二把手的意见截然相反,里面的门道就很不简单了。
一般情况下,在大明的政治生态环境中,二把手与一把手就算有矛盾,也绝不会在正式场合表露出来,有劲只会在暗处使。在大朝会这样的场合当面互怼,不管怼人还是被怼,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除非发难的一方是打算同归于尽,否则很少出现这样的场面。
陈新甲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翟效奇表面上是探讨不同的出兵方略,其实质上是公开diss他这个上司,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如果不能把对方的意见压下去,那就等于向所有人宣布: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兵部尚书不能服众,连衙门这一亩三分地都守不住。接下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就会出现,觊觎本兵之位或者看不惯自己火箭式晋升速度的人就会跳出来,弹劾这一次的兵部尚书任命决定是错误的,然后墙倒众人推,阿猫阿狗都会站出来落井下石。
虽然有平南侯撑腰,这尚书的位置应该能保住,可是一个威信扫地的尚书发号施令,兵部衙门的人还会听吗?
不,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陈新甲咬牙切齿地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闯逆之祸还只过去了不到一个月,理应警钟长鸣,不可重蹈覆辙。留下琼海军镇守京城,是对陛下负责,是对大明负责。而宁远是吴三桂的驻地,他比任何人都更熟悉当地的地形,当地百姓也都依靠关宁军保护,加上此次大败闯逆的胜绩,全军上下士气高涨,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依托当地城防,难道还挡不住人生地不熟、长途奔袭的鞑子?”
温体仁使了个眼色,兵科给事中刘明出列,支持陈新甲的观点。
“陛下明见:京师经历过这样的浩劫,实在承受不了第二次了,本兵的方略,是老成持重之言,臣认为更为稳妥,而翟侍郎的计划未免太冒险了一些……”
作为盟友,左都御史唐世济也责无旁贷,及时站了出来。
“臣也认为,应该派关宁军回援宁远,让琼海军坐镇京师。琼海军是南兵,没有任何准备,贸然去辽东那种苦寒之地,战力都要打不少折扣,这样安排实为不智。”
兵科给事中和左都御史起了个头,说得又合情合理,不少大臣也纷纷站了出来,支持这种观点。毕竟鞑子的危险远在辽东,而京师防务的稳固则关系到自己的安危,当然要先顾着自己了。
朱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自然是赞同兵部左侍郎翟效奇的观点了,可是持反对意见的大臣数量不少,其中也不乏重量级的人物,加之理由很充分,自己想反驳也没多少底气。
眼看陈新甲压制副手的计划就要成功,这时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人站了出来,把事情重新扭转到朱慈期待的轨道。
“臣愿为朝廷尽忠,是否前往宁远迎敌,全听陛下安排。”
居然是夏天南本人?
包括朱慈在内,正反两方的人都懵了,这廷议的风向不是对他有利吗,为什么反而站出来支持对方呢?温体仁、陈新甲等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平南侯唱的是哪一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朱慈反应倒是快,他一时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本能地感觉到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兴奋地一拍龙椅扶手,大声说:“好!平南侯忧国忧民,愿为朕分忧,朕甚欣慰。辽东战事紧迫,时间不等人,既然平南侯主动请缨,那就请调兵遣将,三日内发兵,如何?”
温体仁有些急,他比朱慈更不明白夏天南的想法,但是他知道:如果被牵着鼻子走,把琼海军调走,那么京城的政治格局说不定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毕竟眼下己方的政治优势是靠琼海军的威慑力取得的,没有了这一支大军撑腰,到时候有得是人烧皇帝的冷灶毕竟朱慈是根正苗红的储君出身,大义名分在他那边实力此消彼长之后,想要把持朝政就非常困难了。这是皇帝的阳谋啊!只要夏天南入瓮,那就很难扳回局面了。
他决定挽救一下局面,至于夏天南的思想工作等下朝之后慢慢再做不迟。于是亲自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打仗的事情臣不是太懂,不过授爵国公和敕封大将军的仪式就在近日,要是平南侯走了,礼部准备了这么久的典礼怎么办?朝廷敕封可不是儿戏!”
朱慈做出一副沉吟状,然后说:“温爱卿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边疆战事吃紧,也是拖延不得……这样吧,让大军先行,留下夏爱卿参加完仪式再走,如何?”
温体仁脱口而出:“那怎么行,大军没有主帅,如同没有了魂魄的驱壳,怎么和鞑子交战?”
朱慈做出一副惊讶状:“朕对琼海军的治军思路早有耳闻,军中有几名大将各领一军,负责行兵打仗,下面有副将、千总、把总级别的军官掌控队伍,井然有序、如臂使指,就算平南侯亲至,也不会越俎代庖,具体指挥如何排兵布阵。难道在阁老眼中,离开了平南侯,琼海军就不会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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