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第85章


陆福生吃痛,抬起眸子看他,眼睛有一瞬间的清明。见是他,满脸都是惊恐:“沈子忱?”
她急忙挣扎,可他却偏钳着她的身子不肯放手。她哭着说:“求你放了我吧!要不你杀了我好不好?我不想再这样了。沈子忱,我不想再这样了!”
沈子忱瞪大眼睛,连眉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沈子忱松开她起身下了床,披上自己的衣服就离开了。
回到正房时灯火未息,似乎还在等着他。林初夏陪嫁过来的霜儿等几个丫鬟婆子都还在门口守着。喜娘看到是他便迎了过来。
沈子忱本就心情不好,更不耐烦敷衍她。一句“滚开!”之后就推开她直接进了书房。
沈子忱坐在书桌后的玫瑰椅上。衣袖往桌上一拂,书册、砚台、镇纸、笔筒、笔山乒乒乓乓掉了下来,碎了满地。桌上写过未写过的宣纸也都慢慢飘下来铺了一地。
沈子忱想起陆福生说的话,胸口一阵气闷。她说:“我不是不喜欢你。可是你这个人很贱的。越是对你好,你越是不屑一顾;越是对你不理不睬,反倒被你视若珍宝。所以,我一直都不敢对你好……”
他又何尝没有这样想过?他当时对她不理不睬,她曲意逢迎,如今他越是对她好,她却越是对他不屑一顾。可他偏偏那样贱,非得对她更好,竟还奢望有一天她会回头看她。可听听她说的那些话,轻声细语,绵绵情意,竟是说给不知是谁的哪个野男人听的。
正房卧室和书房就隔了一道门,书房动静太大,难免会惊动正房。新娘子闻声,自己掀了盖头走到书房来。
沈子忱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喝了一声:“出去!”
可新娘子哪里肯听?新娘子依旧是那身红的耀眼的嫁衣,她抬头望向他,眼神含羞带怯,微笑时竟是款款深情。那张脸与林初夏一般无二,额角亦有缠枝牡丹纹样的花钿。
新娘子轻声唤道:“斯年哥哥。”
沈子忱却是大惊:“翦秋?为何是你?”
赵翦秋这才咬唇说道:“斯年哥哥,我是替姐姐嫁的。我姐姐不想嫁给你,跟家里闹了好久。哥哥说这婚事是他撮合的,他要负全责。姐姐若不肯嫁,可以不嫁。”
赵翦秋看了眼沈子忱的神色,又道:“我姐姐不喜欢你。”
沈子忱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我知道。”
赵翦秋却道:“可是斯年哥哥,我喜欢你。”
沈子忱抬头看了一眼赵翦秋,神色有些错愕。
沈子忱与林初夏婚礼的前几天林初夏就在闹,说她有喜欢的人,抵死不肯嫁给沈子忱。可沈子忱是林蔚山和赵京同时敲定的女婿,怎会许她不嫁?因此早早的就将林初夏关了起来。赵谐成说责任在他,他肯帮林初夏离开,也安排了车马助林初夏逃婚,之后的退婚事宜他会再仔细安排。
赵翦秋听闻却跑过去毛遂自荐:“哥哥,你再帮助姐姐逃婚难免会让爹爹和外公恼怒。外公是武林盟主,势利滔天,你若安排姐姐逃婚,怕是事情不成,反而还会害了姐姐。”
赵谐成自然知道她是有话要说,要不怎么会平白跟他说这些?于是赵谐成问道:“那依翦秋所见,这事情该怎么办?”
赵翦秋不无羞赧的说:“哥哥,我想替姐姐嫁给斯年哥哥。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不是么?”
赵谐成问道:“你喜欢斯年?”
赵翦秋点点头“嗯”了一声:“原先姐姐跟斯年哥哥定亲,翦秋自然不敢跟姐姐抢。可是姐姐另有喜欢的人。翦秋求哥哥让翦秋替姐姐出嫁。”
赵谐成又问她:“你可知斯年已有心仪之人?”
赵翦秋道:“我知道。但福生姐姐那样的身份必定做不了斯年哥哥的正妻。反正斯年哥哥必有正妻,为何不能是我?况且福生姐姐喜欢的是哥哥你,并不是斯年哥哥。”
赵谐成道:“斯年并非是三心二意之人,就算福生不喜欢他,他也未必肯再要别人。”
赵翦秋反问道:“那翦秋便是三心二意之人吗?除了斯年哥哥,翦秋也不会再爱上别人!与其与一个翦秋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不如嫁给一个翦秋喜欢的人。至少我是他的正妻,以后永远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我还有机会让他爱我。”
“翦秋若是放弃了,日后听从父兄安排嫁给旁人,我一定不会喜欢他,可那人也不一定会喜欢我。与其像姐姐和斯年哥哥那样两两相厌,倒不如让我嫁给斯年哥哥,至少我喜欢他。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是翦秋能嫁给他,日日瞧见他也是好的。哥哥已经将最爱的人生生推给别人,难道翦秋也要放手吗?哥哥固然是君子,可在这件事情上,哥哥那样懦弱,翦秋不愿意学。”
哥哥已经将最爱的人生生推给别人,难道翦秋也要放手吗?
赵翦秋当真是戳到赵谐成的死穴了。是啊,他这样懦弱。什么成全,奉献,全都是假的,他只是太懦弱。
赵谐成苦笑一声,说道:“好吧,或许你是对的。”
婚礼中有哥哥背着妹妹上花轿的旧俗。赵谐成虽体弱,但就将妹妹从门口背到花轿上还是可以的。赵翦秋替林初夏穿上嫁衣,赵谐成背着她到了花轿前,轻声说道:“妹妹,你要幸福。”语气轻柔,赵翦秋至今还记得。
☆、嫡妻
76。嫡妻
陆福生沉沉睡了半夜,第二天一早惠然就叫她起床去正房给大夫人敬茶。陆福生昨日醉酒,发生的事情已经忘了大半,还是惠然对她说了昨日的情形。
说是她昨日与相王殿下打赌斗酒喝醉了,大公子把她抱回房。大公子新婚之夜没有理会新娘子,就在她房里歇下了。隔了一个多时辰,大公子不知怎地突然间就发了怒,一脸大为光火的表情从她房里出来,回到书房就摔东西,笔山、笔筒、笔架、砚台通通砸了个稀烂。后来大夫人过去看,大公子怒气未消,到底没有跟她同房,只在书房里歇了一夜。
陆福生摸了摸略有些肿痛的下颌,想起昨晚沈子忱使劲掐她的下颌的场景。他逼她睁开眼睛,厉声质问她:“单符郎是谁?”后来越发用力,似乎颇为恼怒的说:“瞿庭东,赵谐成,这会儿又来个单符郎。陆福生!除了我你到底还有多少男人?嗯?”
陆福生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叹道:“天呐,我昨天都对他说了什么?又是怎么惹这位爷了?”
惠然在她的下颌上又弹了好些粉才总算把那两块青紫的手指头印子给遮住:“看大公子的样子,像是气的不清。不过大公子向来疼惜二夫人,二夫人只要给大公子示个好,认个错,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福生点点头。
二人到正房时沈子忱与赵翦秋已经从正院里拜过沈老夫人了。陆福生进房间时沈子忱正半躺在正对门的罗汉床上假寐,霜儿见她进来,忙去内室请出赵翦秋。
陆福生初见赵翦秋也是一愣,也没敢多言。赵翦秋在罗汉床的另一侧坐下,叫了声沈子忱,说道:“夫君,福生妹妹过来敬茶来了。你在么还在床上躺着?”
沈子忱“嗯”了一声却没有起来,只是抬眼瞧了眼陆福生,道:“来便来呗,你叫我做什么?妾室入门要给你敬茶,又不是给我敬茶。你是我的正妻,房里总是你说了算。”
赵翦秋颇为无奈,又叫了声:“斯年哥哥。”
观二人语态,熟捻的夸张,哪里是新婚,却似共同生活了许多年似的。想来也是。赵谐成常带赵翦秋来往沈府,较之自己,他们才是正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和沈子忱又算什么?多少年前可笑的未婚夫妻;现在主子与姬妾。
什么是妾室?《汇苑》里说:“妾,接也,言得接见君子而不得伉俪也。”古之圣贤倒是说的明明白白。妾室,不过就是供君子交接泄欲的工具罢了,还能要妄想什么?伉俪情深是他与他的正妻之间的事情,哪里与她相干?
霜儿端了茶过来给陆福生接了,陆福生捧着茶跪下,又递给了赵翦秋,嘴里说着背好的吉祥话:“妾陆氏拜见大夫人。福生祝姐姐与大公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说罢又是匍匐跪拜、长跽叩首,一板一眼煞有介事。赵翦秋大为高兴,笑着让霜儿拿出一个红包赏给她。陆福生没法子拒绝,又是叩首致谢,这才立起身来。
沈子忱坐起来瞧着陆福生,表情阴晴不定。沈子忱对着赵翦秋说了几句,叫她带着下人都先退下,说是自己有事情要问二夫人。赵翦秋不恼不怒,略笑笑也就应了。
待人都走干净了,沈子忱才对着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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