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第209章


方华只觉得自己胸口愈发的闷,一把推开丽儿便大步走了出去。
“方容华,还不到您出去的时候。”院门口满脸老褶的史姑姑就像一块由黑又硬的石头堵住了路。
“不到出去的时候?”方华忍了多日终究忍不住指着她骂道:“狗东西!你看清我是谁!我乃天子妃嫔,从三品容华,你当我是犯人么!”
史姑姑被方华的气势唬得下意识后退半步,强撑着道:“这是太后的吩咐!”
“那便让太后来处置我好了!”方华并非不怕赵箬,只是她天性里的不安分与她作为言官之女的大胆秉性让她想要赌一把。这一赌无非有三个结果,其一,她被赵箬处分,其二,赵箬忙于政务根本没有空来搭理她,其三,赵箬想要对付她,可她倒底还是皇帝的宠妃,殷谨繁或许会站出来保护她——如果殷谨繁没有站出来,要么是他已经不在乎她了,要么就是真的说明,殷谨繁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她听到的有关他昏迷不醒的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史姑姑被她气得无法,因为赵箬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宜再多费神思,一个小小妃嫔的叛逆之举,实在难以劳动她来亲自处理。可方华的身份也注定寻常人处置不了她。史姑姑还试图去拦,方华毫不客气的劈手甩了她一耳光。
史姑姑被打得一个趔趄,而方华大步离开不屑一顾。
走过璎华宫主殿时,她的步子不觉顿了下来,隔着萧墙,她听到了箫声。
那是一首很平常的曲子,节奏略为明快,含着丝丝缕缕的柔情,就似春时的风一般。
“这曲子好熟。”她忍不住道。
“容华忘了么?”她身旁的静娘笑道:“这还是殊妃娘娘教主子的一支曲子,只不过殊妃教娘娘时用的是琵琶,而这是洞箫。”
“这么说吹这支曲子的是姐姐了?”她想要进去看,想了想还是作罢。
她以前从未听过绾绡还会吹箫,她也似乎是才学会这个,吹得断断续续的。
她慢慢的走过竹林,莺啼竹枝头,像是女子轻快的笑语——可事实上她已很久都没有听谁笑过了。
而竹林深处的攀谈声吸引住了她。
那似乎是几个女子在争执什么——其实那也不算争执,是一个劝另一个回去,而其她几个则在叽叽喳喳的求情。
郁晞!她听出了其中一个的声音。不犹欣喜起来。
她急切的往声源处走着,看见了一幅幅锦绣裙裾,不犹大声喊道:“阿晞,阿晞!”
郁晞听见了她的声音,讶然的回过头来。她手里正拿着一枚小巧的□□,愣神之间□□飞出射向方华。
一瞬惊慌,方华连闪躲都忘了,闭上眼睛大叫。然而身上却并不痛,睁眼才发现原来方才郁晞射过来的那支□□是没有箭头的,只是抹了一蹭染料,在方华的百褶裙上蹭出一片鲜红的印子。
“哎呀呀,你没事罢!”郁晞急忙丢了□□向她奔来,一下子就扑到了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都是我不好,你有没有伤着?”
郁晞身后跟着的宫人也忙围了过来,有个老嬷嬷陪着笑给方华解释,“霖妃娘娘在玩闹呢,这□□啊,原是用来射兔子的,但娘娘心慈不忍伤了兔儿,于是命奴婢们取了箭头抹上颜料……哟,说起来那几之兔子倒是不见了。娘娘你也真是的,总那么爱玩。”
郁晞娇嗔一笑,眼波顾盼间仍如孩子般天真神采飞扬,“本宫从前在江虚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跟着爹爹哥哥去春狩,皇上原本也答应了本宫要在今年带本宫去北苑那围猎的,谁知他一病就爽约了……”她委屈的撇撇嘴,“还不许本宫自己找乐么?”
“娘娘倒底还是妃嫔……”那老嬷嬷好言劝道。
“好了好了,以后本宫不这么玩就是了。”郁晞用力握住方华的手,“怎么样,刚刚有没有被吓到,我以后不这么胡闹了。把你吓坏了,真是我的不是,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方华有些呆呆的发愣,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但真正吓到她的并不是郁晞方才那一箭,而是郁晞。
她与郁晞曾是好友,知道郁晞虽平日里性情跳脱爱玩闹,但出身贵胄名门的郁晞绝不是不懂规矩之人,在宫内手持□□胡乱狩猎的事她是不会做的,何况郁晞在收养了皇四子后性情已经沉稳了许多。
而且、而且……如果她方才没有听错看错的话,郁晞在射中她后,曾在扑向她的那一瞬在她耳旁用极轻极轻的语调说了两个字——
“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却怜无辜
次日寂寥已久的妙心阁迎来了访客,是郁晞,带着绫罗珠玉借着昨日误射方华一事来向她赔礼。
她们原本是好姐妹,好姐妹是不需要客套的。若在平常时期郁晞仅因为这点点小事就如此大张旗鼓的向她来道歉,以方华的小心眼必定会认为郁晞是封了霖妃后在向她炫耀。但今时不同往日,后宫中的气氛早已悄然转变,皇帝不再出现于人前,就连争风吃醋都没有了意义。
“这是越州产的青绡。”郁晞笑语吟吟的抚摸着她送来礼物中的那匹茶青绡,那一看便是极好的生丝织物,纤薄如蝉翼,细看却有发丝盘成的莲花暗纹繁复,“自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我想阿华你身量纤细窈窕,待到初夏时若着以青绡裁成的留仙裙,那必定风姿翩然更胜汉时赵飞燕。”
“缪赞了。”方华不冷不热的回话。她觉得今日的郁晞有些怪怪的,从前她们三个还是秀女时,也曾拿互相玩笑,可后来有一次郁晞将方华比作赵飞燕却是惹恼了她,方华的父亲是言官,她自幼成长的家教颇为严苛,对于听着班婕妤的故事长大的方华而言,将她比作赵飞燕那样的狐媚女子无疑是在辱骂她,两人为此好几日都不曾说话——可今日郁晞怎忘了?
“呀,我忽然想起越州的女子喜欢以薄绡制成的绡头绾发。”郁晞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阿华你是越州人对不对?要不然咱们别将这匹青绡裁裙子了,做成绡头好不好?阿华发黑如墨,衬着茶青的薄绡定然好看。”
方华没有说话,她并不是越州人,这点郁晞应该很清楚才是。
“阿华,好不好?”郁晞追问。
“我……我不喜欢绡头。”方华说,她本还想说她不是越州,想了想,将这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为什么不喜欢,用绡头绾发一定很好看的。”郁晞却不依不饶的任性了起来,“阿华你试试好不好,试试?”
方华被她闹得无法,只得道:“好好好,我试,我试就是了。”
“诶,要不你别用绡头绾发了。”郁晞却又道:“用这支簪子罢。”她冲端着另一个托盘的侍女招招手,将盘上放着的一支簪子拿出来给方华看,“阿华你瞧,这个你喜欢么?”
“这是……”那支簪子以绿玉雕成,玉是好玉,可雕成的式样却平平无奇,是一只扑着翅膀的雀鸟。
“这是斑鸠。”郁晞答:“我知道现今的人们都喜欢什么孔雀啊仙鹤啊,可这些鸟儿哪有斑鸠有野趣。我就喜欢斑鸠。”言毕她站起,也不管方华愿不愿意,摘下她松松慵妆髻上唯一那支用来定发的鎏金嵌宝簪,摘下自己头上的白银镂蝴蝶篦为方华梳发,“我为你绾一个同心髻罢,就用这支簪子。”她说。
同心髻并不是什么复杂的发髻,郁晞的手也够巧,绾一个发髻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她二人素来亲厚,虽说此时的行为并不合礼数,但也没什么不合理的——除了方华,没有谁看出了今日郁晞的不对劲。
将绿玉簪簪入髻心定住发髻后,郁晞满意的笑了笑,“好了,我也就不多叨扰阿华你了。昨儿我射兔子不小心吓着了你,今儿送你这么多东西可算是赔罪了,你以后可不能怪我了。我走了。”
方华抚摸着新梳好的发髻,有些愣神,但隐藏的很好,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将郁晞送走后,她以午睡为名独自躺在了寝殿的重重帷幔之中。
她猜,郁晞是有什么想要告诉她,却苦于身边都是监视她的人而不能说出口,只得用隐语来告诉她。
那么郁晞想要告诉她的是什么呢?
今日郁晞送来的所谓的“赔礼”不少,可被她着重说出来的唯有那匹青绡和那支绿玉簪子。
绡、青绡……郁晞很反常的强调这匹绡的用处,又说能裁衣又说能绾发。
绾发……今日郁晞对为她绾发一事似乎很是执着。
方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蓦然睁大了眼。
绡……绾……
绾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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