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第214章


绾绡想了想,道:“记得,皇上仿得实在太像,当时委实吓到臣妾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朕说过是谁教朕作画的?”
绾绡顿悟。
“父皇好丹青,谢若在抚养朕之后为了让父皇多瞩目于朕,于是要朕好生学画,甚至亲自教朕。朕跟着她学久了,连笔法画风都不自觉的像了她。”殷谨繁幽幽道:“朕登基不久后有人欲讨好朕献来了一副大萧瑶函公主的遗作,朕一时兴起便照样画了一张,本是无心随意的画,可画成后朕却惊讶的发现朕这幅赝品竟有七分近似原作,寻了好几位画院的供奉赏鉴,几乎每一位乍眼间都分不出真假——朕当时便觉得不对,这世上哪有如此巧的事。后来朕又想起父皇到死都固执指着的那幅画,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
“那副画中藏着什么玄机?”
“那是一副工笔菊图,画的是菊中的‘凤凰振羽’,莲妃素来爱此花。”
“诚然如此。”绾绡从前还总以为这是谢若伪装淡泊无争的手段。
“凤凰振羽……她谢若不就是大萧的凤子龙孙么?而菊——又名,帝女花。”
原来,竟是这样。
“朕一时也不敢肯定,但那时朕手里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朕遣人去查,终于在蛛丝马迹间,拼凑出了惊天的真相。”殷谨繁扬唇,也不知那是一个苦笑还是冷笑,“朕从前唤谢若‘莲娘娘’,朕从前除了皇姐外最信任她。当时许多人都以为凭朕与莲妃的情谊,赵氏一族日后当飞黄腾达,莲妃虽说不是皇后,但朕也应当会尊她为太后——朕其实原本是这样想的,可当朕知道她姓谢时,朕就不得不站到与她对立的位子。”
“既然皇上很早是就知道赵箬是谢若,那么皇上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抵触臣妾的罢。”绾绡垂眸,眼睫遮住一切的情绪。
“起初是。后来……后来我发现,我们是很相似的人。”他不用“朕”自称而是换了“我”这个字,但他究竟哪里与绾绡相似,他却不再说下去了。
“绾绡你知不知道沁儿……或者说,沁贵嫔?”沉默了一会后他忽然又问。
“听说过。那据说是陛下的青梅竹马,是谢若的心腹之一,自然,算起来也是臣妾的表姐。”
“那其实是一个很无辜的女子,不该被卷进国仇家恨的纷争。她死了朕很难过,看着一抹纯白被染上泥污,谁都会心疼的。朕的确是与她一同长大,她也的确是谢若的心腹,但朕可以确定,她没有害过朕。那……其实是一个很傻的丫头。你知道她为什么死么?”
“……谋害白淑容,误伤缜嫔。”
“不,其实她原本要杀的就是缜嫔。所谓误伤也好,因妒杀人也罢,都只是个幌子。缜嫔无意撞破了谢若的秘密,她只能杀了缜嫔。她杀人时知道自己要付出代价,但她愿意以自己的命换谢若的安全。”殷谨繁叹了口气,“傻丫头,其实这样很不值。可她无可奈何,因为她已被卷进去。朕当时第一眼看到你,朕觉得你就是下一个沁贵嫔。”
“臣妾也不想被卷进来啊……”绾绡苦笑,闭上眼,仿佛她还在南萧,还是十六岁的韶素公主。如果可以,她情愿在南萧落魄到老,也不愿来大息做什么殊妃。
“所以,朕想保护你。”殷谨繁说。
绾绡愕然,偏过头去看殷谨繁,而他只留给她一个黑暗中模糊的侧颜,“所以皇上将臣妾救出来,是为了保护臣妾?”
“不然呢?”殷谨繁瞥了她一眼,绾绡依旧没能看清他的眼神,“将你留在璎华宫,去面对一场即将会发生的血战?你一个女人,还怀着孩子,能做什么?”
绾绡抿了抿唇,“皇上小看臣妾了,昔年息军攻破琴州,臣妾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照样逃了百里路追上了皇叔的队伍。”她的声音隐含着些许嘲讽,殷谨繁忽然想起,她也是谢家人,是谢若的妹妹——“皇上能记挂着臣妾,臣妾很感动。”绾绡微微垂首,“不过——皇上应当不止是担心臣妾在交战时出意外罢?”
“不错。”殷谨繁注视着远处,承认的直接。
“皇上想要臣妾做什么?”
“想不想赌一场?”
“什么?”绾绡惑然。
殷谨繁转过头来直视于她,这回绾绡终于看清了他的神情,冰冷、讥诮、以及……苍凉的悲伤,“以你为人质,你说谢若会不会来救你?”
“救又如何,不救又如何?”
“朕一直好奇一件事,谢若她……究竟对人的心狠可以到哪一种地步。你是她世上唯一的妹妹,如果连你都不能让她有一丝半点的怜悯的话,只能说明,她的确是如蛇一般冰冷的女子。”
“皇上为何要知道这个?”绾绡眯了眯眼,笑了笑。
“因为朕,是被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呀。朕是她如友如姐如母,可以说没有谢若就没有而今的殷谨繁,被这样一个在生命中重要的人算计的滋味,绾绡你该懂的。”他笑,笑间尽是苦涩。
大息的帝王,说到底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曾是懵然无助的孩子,也曾是青涩孤独的少年。
“看,她来了……”他往东面遥遥一指,那里的火光跃起,撕开黛青的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六章 相见时难
殷谨繁登倩幽台般凭高远眺,观望着远处的硝烟。
谢若登临广合楼,俯瞰着刀锋间四溅的鲜血。
映入她眸中的是一个个倒下的年轻生命,而她看到的,是一场角逐对弈。
繁儿……你可真是长大了。她无声的冷笑。
浅绯罗织金鸾凤广袖上干枯的鲜血狰狞绽开似一朵开到颓败的菊,那是刺杀她的刺客的血,是为了保护她死去的护卫的血,也是兰碧的血。
这些年来她对兰碧虽算不上十足的信任,可也不会轻易的怀疑,故而她不知道泰昭殿里的殷谨繁已在暗处睁开了眼睛将刀锋对准了她的后背,不知道她今日一次普普通通的出行换来的竟是这样的代价——前往城南谒陵时她带有三千护卫,其中包括五十名身手不凡的死士,可经历过一场血洗厮杀后,她白日带出的那些人,剩下的还不足十之一二!更让她防不胜防的,是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兰碧,那一瞬破开夜色的刀光,那把呼啸而来的匕首,她不会忘记!
兰碧并没能杀得了她,站在谢若另一侧的章珏敏比任何人都要更快的挡在了谢若的身前。而多年生死历练过的谢若虽病体憔悴但反应也是不慢的,当即一手扶住章珏敏的尸体,一手将袖箭刺向兰碧。
“背叛我?给我个理由。”放下章珏敏后,她静静的看着兰碧——她还没有死,像是被抛在岸上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气。
那时城南谢氏皇族的墓葬群上空黑鸦盘旋,殷谨繁派来的死士正与谢若的护卫拼死搏杀,可即便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也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不曾愤怒不曾慌乱,也不曾伤心。
不是她已原谅,而是因为一个连自己都不看重的人,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足够引起她的兴趣了,除了仇恨。
“瑶函公主呵……我有时会想,若有朝一日你大仇得报,你还会去做什么呢?”谢若记得将死的兰碧看向她时满眼强撑的嘲讽。
“主子快走,这儿撑不了多久了?”身旁的死士都在劝她撤退。
“再给我片刻。”她摆摆手,蹲下,“那你呢?坚持了这么多年,忽然却又背叛自己的坚持,究竟是为什么?”
兰碧冷笑,不发一言。
“让我猜猜,是为了你的儿子罢。这些年来你有多在乎他,我都看在眼里。华玠是个好孩子,可惜不能陪在母亲身边尽孝,真遗憾。”兰碧不答,可谢若却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真相,“他这样的好孩子,投靠了繁儿,也应当会有好的前程。你这个做母亲的虽不能在人前认这个孩子,但心里该是宽慰的。”
兰碧遽然色变。
心底的猜想因为兰碧的神情有变而得到了印证,谢若扬手干脆利落的切下兰碧的头颅,站起,“护送我去南营。”她对自己的护卫说,“我要调动那里全部的军队。”
既然殷谨繁想要和她决一死战,她奉陪好了。
“报,前锋队已攻入赫定门——”
“已经到了赫定门了?”她懒洋洋的抬眼,“这么说很快就要攻入内宫城了?”
“是。”
“那吩咐他们,继续。”谢若指挥若定,喃喃低语,“繁儿先前昏睡了那么久,不论是真是假,他的确该有大半的势力都被我剪去,今日这些……大概不会有很多人,却必是精锐——传令下去,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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