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时光英豪》第178章


只是,她那柔美的脸还是很安详,和夷羊九初识她时没有什么两样。
水声淙淙。生命的流失,也像水波一般,不再回头。
纪瀛初温柔地转了转眼珠,盯着夷羊九。
“啊呀……你来了……”
夷羊九眼中全是泪水,却更勉力挤出生硬的笑容。
“是呀!妳别多说话,好好休息。”
纪瀛初眯着眼,轻轻一笑。
“梅儿……梅儿呢?”
夷羊九咬着唇,低声道:“她很好,她说很想妳呢!”
纪瀛初又喘了一会气,才轻轻说道:“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则让人欺负她……”
夷羊九热泪盈眶,微微一笑,泪水却滴在她的脸上。
“不会的,没有人会欺负她。”
“那好,你真好,有你在,我永远都不担心,可是我要走了,再看不见你们了……”
便在此时,夷羊九再也忍受不住,逼气攻心,喉头一甜便呕了口鲜血。
纪瀛初逐渐模糊的眼神中,却也看见了他口中的鲜血。
“啊呀……你流血了啊……”
夷羊九混身发抖,拭去鲜血,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了。
“我没事的,妳也没有事,我们都会没事的。”
夜光中,纪瀛初的呼吸逐渐微弱,过了一会,彷佛是灵光一闪,她的眼神又明亮起来,盯着夷羊九,眼中尽是怜爱。
“小九。”
夷羊九急忙答道:“我在。”
“小九……”纪瀛初露出忧愁的神情。“别去找人家报仇,好吗?他们不是坏人,只是我们家的命运不好……”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微,她缓缓闭上眼睛,淡淡地微笑,握着夷羊九的手逐渐松开。
水声在空山中淙淙流过,夷羊九像是泥塑木雕一般,跪在纪瀛初的尸身前。
在身后不远处,则是梅儿冰冷的小小身躯。
这一生中,他最后两个亲人,此刻又在他的眼前离开人间。
一阵轻风吹来,夷羊九只觉得胸腹间一阵冰冷,口中突地涌出甜甜的感觉。
方才,为了让纪瀛初安心离开人世,他强忍失去爱女的大恸,挤出轻松的笑容,现在纪瀛初过世了,却仍然找不回原先的情绪。
然后,像是最凶猛的狂潮一般,夷羊九所有的急、怒、悲、怨全数在这一瞬间爆发开来,他本是个性情激烈的血性之人,此刻压抑过头,口唇一张,便狂喷出似瀑似狂雨的鲜血。
在月夜之下,夷羊九跪在山涧之中,不住狂呕鲜红的血,将小涧的水色染成腥红。呕到血尽,眼前一黑,就此晕死在涧水之中。
人世之间,情绪之伤有时要比皮肉外伤严重许多,夷羊九躺卧在荒山之中,也不晓得自己是死是活,是醒是晕,只隐约记得在有意识的时候,迷迷糊糊葬了纪瀛初和梅儿,又在山林中且晕且行,迷迷糊糊间,彷佛萝叶曾经在他眼前凝望,也像是在他身上编织什么。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时日,有一天夷羊九突地清醒了过来,发现身上衣服已碎成片缕,脸上、头上须发似戟,一身污秽,他醒来后仍然魂不守舍,走到溪中洗了大半日,这才想起在倒影中看见了一个怪模怪样的陌生怪物,这样又看了半天,才想起水中倒映的怪物便是自己。
在倒映的镜影中,只见自己红发已然全数灰白,扯下一把头发,十根中倒有八九根是白的。他这一番大悲大恸之后,几乎送了自己的一条命,如此在山中又行尸走肉逛了许多时日,这才走到大道,间了问过往旅人,才知道已经走到了宋国。
东周初年,宋国的小乡村里有个小小的杂技团,团中有十来个人,平日以走江湖卖艺为生,这一日团中收留了个大个子的怪人,这怪人一头白发,整天难得说句话,但是这怪人却有个古怪本领,能够凭空变出许多奇异植物,这类戏法颇受欢迎,因此杂耍团便让他住了下来,随着众人在各封国间卖艺流浪。
有人问过他叫什么名字,那高大的白头发怪人常常翻着白眼不说话,只有时候喝了酒,才随便说出一个怪里怪气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做萝叶。”他会这样大着舌头说道,然后大醉睡去。
时光,静静流逝过去,杂耍团一路卖艺,晓行夜宿,沿着众封国的边境而行,这一日却已经来到了卫国的废都卫城。
这个东周初期的大国,因为卫懿公宠爱羽族几乎国家灭亡,后来虽然经过齐国助重建,却仍然是极为荒凉的国度。此时卫国的首都早已迁至楚邱,而这曾经一度繁华似梦的卫城,早就成了一座荒圮似墓冢的死寂之地,只剩下一些穷苦的农家。
那白发浪人“萝叶”却像是对这个城市极为熟悉,他动作极快,抢在众人之前已经冲进卫城。
大夥对他的奇异行径早就习以为常,也就个自找地方扎起帐幕休息。
白发浪人走在荒落的普日大街上,脸上表情极为复杂,来到旧城的城中,在那儿有座广袤深远的破废大宅,他静静地站在大宅之上,高大的身材映着夕阳的光影,只见他神色木然,却从脸上流下了两行眼泪。
突然之间,一阵轻柔嫩罗罗的嗓音在空气中响起,唱的是一首昔年卫城孩子们很喜欢唱的童谣。
“小小姑娘,清晨起床,没有什度好紧张,没有爹娘,没有厅房,日子苦啊却不着忙,小小姑娘,清晨起床,肚子饿得咕咕响,一颗鸡蛋,一罐水啊,天下大平不着慌……”
这首歌原先是多年前卫城市井顽童爱唱的歌,原先在“小小姑娘”后边唱的是“提着裤子上茅房”,但是唱歌的女孩却是文雅一些,将它改成“没有什么好紧张”。在男人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唱。但那人绝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幽幽的歌声,嫩罗罗的嗓音。只是那白发浪人“萝叶”却是眼睛睁得极大,张着嘴巴,彷佛见着了什么最惊人的事情。
从那歌声的来向,此时看见是个身材高朓的年轻女孩,手上拿着赶鸭棒子,正愉快地赶着一群鸭子走过来。
夕照的光辉映着纤巧的身形。
一时之间,白发浪人都惊得呆住,觉得自己恍在梦中,似乎看见了不可能出现的景象。
那赶鸭女孩看来年纪极轻,大概十六七岁左右,只见她眉清目秀,大大的眼睛,笑起来还有个酒涡。
她远远地也看见了这个白发的奇怪大个子,看见他的身形,随着步履的接近,将他看得更加清楚,那少女也是一脸的惊讶神情,“啪”的一声,赶鸭杖便掉到了地上。
不知情的鸭群继续前进,呱呱呱呱地越过两人的中间,像河流一样穿过那白发男人,摇摇摆摆而去。
两个人的中间,此刻却像是有了细小而温暖的空气涡流。
男人脸上的泪痕未干,女孩却是笑容中带着十足的惊喜。
两人对望了良久,那赶鸭女孩才如梦初醒,大声笑道:“你便是夷羊九,对不对?你便是从前住在这里的夷羊九!”
而那白发男人都也失声大叫:“乐儿?妳是乐儿?”
正文 第十五章 我来告诉你一个故事 
这个化名“萝叶”的白发男人,当然便是夷羊九了,当日他同时亲见妻女过世,整个人便陡然崩溃,身子一歪,便昏倒在水边。
这一昏倒,便是许多日夜,后来他行尸走肉一般地流浪了许久,后来才被宋国的杂耍团收留,在各封国间过了好些年的流浪生活。
这一日他随着杂耍团又回到了故国的旧城,虽然卫城早已人事全非,但是回到这个自己从小长大,而且和他一生的情怨纠葛密不可分的故土,还是忍不住要进来看看。
放眼望去,石墙房舍倾倒,绿藤满壁,已经不再有什么人、什么事是他熟悉的了。
但偏偏从空气中,还是幽幽地传来那埋没在久远记忆中的歌。
当年,那个秀丽清雅的养鸭小女孩乐儿便是最爱唱这首歌。
但是,那却已经是多年前的往事了,此时夷羊九行年三十六岁,而和乐儿最后一次见面,则早已是他十多岁时的往事。
那也就是说,即便真的是乐儿,她也应该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了,又怎会是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但是,眼前这个娇俏清丽的女孩,却又是活脱记忆中那养鸭少女乐儿的模样。
看着他惊讶的神情,那少女“咯”的抿嘴一笑,声音清脆动听。
“我啊!我认识你喔!你是夷羊九,对不对?”
夷羊九点点头,却不再叫她乐儿。
乐儿没这么客气,当年她每次看到夷羊九,就要有事没事找他麻烦。
“我啊!”女孩笑道:“我叫乐羊儿,我妈妈说,那便是她的名字和你的名字合起来的称呼。”
夷羊九这些年来心如槁木死灰,极少和人说话,此时听了她的回答,沉默了许久,才低声沙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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