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系统》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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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深夜,昏睡地李斯蓦然醒来,清晰地听见了秋风掠过庭院黄叶沙沙过地地声音,只觉天地间一片萧疏悲凉。心海空虚得没有了任何着落。李斯支走了守候在寝室地夫人太医侍女人等,挣扎着起身,拄着竹杖到庭院转悠了许久。霜雾笼罩之时,李斯回到了寝室,走进了密室,找出了那只盈手一握的小小陶瓶。
这只陶瓶,伴随了李斯数十年岁月。自从进入秦国,它便成了李斯永远地秘密旅伴。无论身居何职。无论住在何等府邸,这只粗朴的小陶瓶都是李斯的最大秘密。一定存放在只有李斯一个人知道的最隐秘所在。
李斯清楚地记得,那是在离开兰陵苍山学馆之前地一个春日,自己与同舍的韩非踏青入山,一路论学论政,陶陶然走进了一道花草烂漫的山谷。走着走着,韩非突兀地惊叫了一声,打量着一丛『色』泽奇异的花草不动了。李斯惊讶于从来不涉风雅的韩非何能驻足于一蓬花草,立即过来询问究竟。口吃地韩非以独特的『吟』诵语调说,这是他在韩国王室见过的一种剧毒之物,名叫钩吻草!如此美景的兰陵苍山,如何也有如此毒物?一时间韩非大为感慨道:“良『药』毒草,共生于一方也!天地之奇,不可料矣!”李斯心头怦然一动,竟莫名其妙地想将这蓬草挖出来带回去。然则,李斯还是生生忍住了。过了几日,李斯进兰陵县城置办学馆日用,又进了那片山谷,又见了那蓬钩吻草。终于,李斯还是将它挖了出来带进县城,找到了一个老『药』工,将钩吻草制成了焙干地『药』草,装进了一只粗朴的小陶瓶。李斯再去兰陵拿『药』时,那个老『药』工说了一句话:“此物绝人生路,无可救也,先生慎之。”李斯欣然点头,高兴地走了。
李斯始终不明白,自己何以要如此做。李斯只觉得,不将那个物事带在身边,心下总是忐忑不安。后来的岁月里,李斯每有危境,总是要情不自禁地『摸』『摸』腰间皮盒里的那只小陶瓶,心头才能稍稍平静些许。被逐客令罢黜官职逐出秦国,走出函谷关的时刻,李斯『摸』过那只陶瓶;体察到始皇帝末期对自己疏远时,李斯『摸』过那只陶瓶;沙丘宫风雨之夜后进退维谷的日子,李斯也『摸』过那只陶瓶……然则,『摸』则『摸』矣想则想矣,李斯始终没有打开过陶瓶。毕竟,曾经的绝望时刻,都没有彻底泯灭过李斯的信念,总是有一丝光明隐隐闪现在前方。然则,时至今日,一切不复在矣!天下风雨飘摇,李斯始作俑也!叛法阿意之劣文。李斯始作俑也。如此李斯,何颜立于人世哉!
也就是在这个秋风萧疏地霜雾清晨,李斯蓦然明白了,自己之所以数十年不离这只陶瓶,根源便是自少年小吏萌生出的人生无定的漂泊感,也是自那时起便萌生出的人生必得冒险,而冒险则生死难料地信念。唯其如此,李斯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李斯准备着随时倒下,随时结束自己的生命……
“大人!捷报!三川郡捷报!”
若非府丞那万般惊喜的声音骤然激『荡』了李斯,便没有后来的一切了。当李斯走出密室,听府丞念完那份既是公文更是家书地捷报时,木然地李斯没有一句话,便软倒在地上了……良久醒来,李斯仔细再读了战报,又听了李由派回的特使地正式禀报。白头瑟瑟颤抖,老泪纵横泉涌了。在万木摧折地暴『乱』飓风中,独有李斯的儿子巍巍然撑起了中原天地,独有三川郡守李由激发民众尉卒奋力抗敌,硬生生将盗军假王吴广的十余万大军抗在荥阳城外。何其难也!儿子挽狂澜于既倒的喜讯,使李斯心田弥漫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坚实的暖流。所有关于李斯的责难,都将因李由的孤绝反击而消散。李斯对帝国地忠诚,将因此而大大彰显。李斯因拥立胡亥而遭受的老臣们的抨击。将因此而大大淡化。李斯因无奈自保而写下的阿意上书,将因为李由的坚实风骨而变为周旋之举。李斯在事实上已经失去地权力,将因此而重新回归。李斯在帝国庙堂的轴心地位,将因此而重新确立……暖流复活了死寂荒疏的心田,善于权衡全局的李斯,立即洞察了三川郡抗敌地所有潜在意义。
李斯神奇地走下了病榻,重新开始了周旋。
深秋时节,周文盗军数十万进『逼』关中。图谋一战灭秦。李斯立即与冯去疾召太尉府并少府章邯秘密会商,迅速拟出了以骊山刑徒与官府奴隶子弟成军,以章邯为大将,大举反击盗军的方略。李斯明白剖析了大势:目下盗军初起战力不强,无须动用九原大军,只要章邯战法得当,后援不出纰漏,击败盗军并非难事。章邯素来景仰李斯。慨然拍案道:“只要丞相后援不断。我二十余万刑徒军定然悉数扫灭盗军!”李斯倍感振奋道:“当此关中危难之际,陛下必能尽快决断。扫灭盗军,重振大政,必指日可待也!”于是,三府合署连夜上书,各方都开始了紧急谋划。果然不出李斯所料,这次上书批下得很快,只隔了一个晚上。李斯自信地以为,这便是李由三川郡孤守的影响力,皇帝再也不能说盗军只是几群正在追捕的作『乱』流民了,只能倚重一班老臣平定天下了。李斯反复思忖,纵然这个皇帝远非自己当初预期,也不至于昏聩到连大秦河山都不要了的地步,而只要欲图守定天下,舍李斯其谁也!
其后,章邯连战皆捷,李由连战皆捷,朝局果如李斯所料有了明显转机。最显然的不同,便是那个寻常不出面的赵高又来拜谒丞相府了。赵高一脸恳切地诉苦说:“关东群盗日见多也,皇帝却急于征发阿房宫徭役,聚狗马无用之物。在下多次想谏阻皇帝,奈何位卑人贱,言语太轻。此等大事,正是君侯高位者之事也,君何不出面谏阻皇帝?”受到久违了的敬重,李斯顿时被赵高地恳切言辞打动了,长叹一声道:“当然如此也,老夫欲谏阻皇帝久矣!然皇帝不坐朝廷,只在深宫。老夫欲谏,无法见到皇帝也,奈何哉!”赵高恳切道:“丞相诚能谏阻,在下自当为丞相留意陛下行踪,但有时机,在下立即知会丞相。”李斯很是感谢了赵高一番,此后便一边筹划进谏一边静候赵高消息。
为这次进谏,李斯做了最充分的筹划:联结冯去疾、冯劫一起联署奏章,而由自己出面晋见皇帝说话。二冯同为三公。冯去疾是右丞相,是李斯副手,素来在大政事项上以李斯决断为取向,一说向皇帝进谏减民赋税徭役,立即欣然赞同。冯劫情形不同,其御史大夫的三公职权已被免去,然爵位仍在言权犹在,却是赋闲在家终日郁闷。早已经对这个二世胡亥大是恼火,多次要李斯出头联结老臣强谏,都因李斯百般迟疑而作罢。这次李斯一说,冯劫虽指天骂地发作了一阵,最终还是欣然赞同了进谏。三人商定后,李斯主笔草拟了一道上书,言事很是简约直接:臣李斯、冯去疾、冯劫顿首: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甚众,然犹不止。盗多者,皆因戍漕转作事苦,赋税大也。为天下计,老臣等三人请:中止阿房宫建造,减省四边之屯戍转作,以安天下民心也。非此,盗不足以平。国不足以安,陛下慎之慎之!
诸事就绪,赵高处却迟迟没有消息。这日冯劫冯去疾大是不耐,力主不能信赖赵高,该当立即上书。李斯不好与这两个老臣再度僵持。便决意进宫了。不料正在此时,赵高派了一个小内侍匆忙送来消息,说皇帝回到了东偏殿书房,请李斯即刻去晋见。
李斯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登车进了皇城。可走进东偏殿一看,二世胡亥正在一排『裸』体侍女身上练习大字,提着一管大笔忙碌得不亦乐乎!李斯大窘。胡亥则很是不悦,偏偏不理睬李斯,只径自提着朱砂大笔在一具具雪白的**上忙活。李斯在外室静待了片刻,终觉太过难堪,还是走了。又过几日,李斯又得赵高消息。立即匆忙赶到了兰池宫。不料又是胡亥与一大群『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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