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镜》第141章


看来我们都可以理解孤独,这是最好。
他坐在洞边的大石上闭眼修行,一只鸟飞过来想在他身上歇息一下,忽被他的气息惊到,转个弯便闪不见。
我便指了那鸟大骂:“不实抬举!”
他睁开眼警觉的望着我:“有事?”
我腆着笑脸挪过来,取出一件浅绿色的长袍:“你那破衣服挂在跟身上跟个面条似的,还是换了吧,不然太丑。”
我没说的是,浅绿色,和我的头发很相配。
他问:“凡人的东西,哪来的?”
我把衣服展开披在他身上,他僵了一下没有拒绝,所以我顺手揩油也成了理所当然。
白雪的头发握在手里如丝柔软,我想着,这样一个内心脆弱外表美丽的生物,竟也会有人忍心伤他,那女子当真是没心没肺到了极点。
“昨日路过集市,见到这衣服便心生喜爱,随手拿了洞中收藏的东西换的。”我双眼望天,天上有成群的雁飞过,哇哇大叫,全都在笑我的言不由衷。
“你又撬鳞了。”他阖上眼,一猜即中。
“反正旧的都要脱落,没多久就会长出新的来,也无所谓。”我抓着零乱的卷发,缩回长袍下的跛脚,暗暗吃惊他的聪明。
“上次在水潭边,见你鳞片伤处会被水灼伤,再勿做这种自伤的事情。”
“你在关心我吗?”我仰天大笑三声,又想扑过去。
“再说一次,离我远点。”他一根指头点住我的额头,我玩命似的的伸长手臂,却摸不到他的脸。
生平第一次觉的自己长矮了。
“再让我亲一下好不好!”我翻着眼望向他,满脸乞求之色。
我相信他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我这样死不要脸的人吧,不然我说这话时,他为何不叫我滚?
说明他很有素质,哼,就算叫我滚我也不会从。
“走了。”他起身,身体化成烟,缭缭散去——当然,穿着我送的浅绿新衣。
那件黑袍,早就应该同他的过去一起抛掉,这样很好。
莹白配着翠绿多美啊,我望着逐渐变淡的身影,无声的笑了。
***
我记得我有说过,找人是我的专长,更何况那衣服我动了点小手脚,所以即便他被我调戏到不愿见我,也是避无可避的。
被我盯上的人,想跑?没门儿!
所以当我时隔两天便又站到他面前时,他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特的表情。
他称之为厌烦,我称之为惊喜。
好吧,我在自己骗自己。
他望着我发上别的一朵向日葵,怔了一怔,冷声:“把那花丢了!”
仿佛就这么一朵娇柔小花,竟能刺痛他的心。
“为什么啊!”我摸摸头发,挺好看的呀。
“丢掉!”
“我偏不!”我来了气。
“滚!”他突然发怒了,眸中泛起了妖艳的红光。
第一次见他发怒,我委实呆了好半天。
发怒,不是为了我轻薄非礼他,不是为了我跟踪他,不是为了我的付出我所有的一切!
只是因为记忆里一抹亮眼的金。
我想哭,但我知道我不能。
“忘掉你的过去!”我伸手取下鬓边的金黄,当着他的面,扯烂,撕碎,毫不留情。“那是别人的花别人的女人,只能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生长,只能和温暖如春的男子耳鬓厮磨!”
他寒下眼睛望着我,这句话又刺痛他了。
伤疤,只有反复揭开,流血,最后才能变成麻木。
小心护着那处伤口,只能变成心中永远不敢碰触的禁地。
他的一切都会是我的,包括心里的伤,所以……不准心中有禁地,亦不准再想着别人一分一厘。
“眼前就有个能为你付出一切的予心之人……你可以要我去杀人,可以要我去死,甚至可以为了泄愤而吃掉我的身体,所有一切我都会笑着完成,但是,永远别想让我滚!”
翠绿在眼中流转,是我无法撼动的坚决。
“你!”他被我气的无话可说,只能呆呆立在原地。
大好机会!
我挂住他的脖子,用力道:“我喜欢你的一切,装模做样的冷酷和柔软脆弱的心!我要用无尽的时光陪着你到海角天崖,陪你做你想做的一切,直到世界崩坏末日降临!”
妖族向来就是这么豪爽直接。
四目相对,翠绿望着鲜红,我知道我们肯定登对。
“我并不喜欢你!走远些!”他闪开一步,报复似的出口伤人。
反正我的心已经被磨出了厚茧,防御力不是一般二般的强。
“没事,我能等。”我脸上绽开了花,笑道:“咱们时间都长久,死之前能听你说一句喜欢我,也就够了。”
他怔怔的望着我,然后低叹一声,走了。
我依旧带着笑容,紧紧跟上。
这次他没有用法术化烟离开,不就是同意我跟着了么!多么温柔的人啊,我大叹三声,满心欢喜的跟了上去。
☆、番外 六
时间就是金钱,对于我们这些时间无限久的物种来说,天天都在挥霍着大把的钱。
我日日跟着他,像个小跟班,就是屁颠屁颠在后面端茶倒水捶背按足的那一类,不过显然我做的不太差,因为这段日子里他并未对我说过什么重话,比如那句伤死人的——我不喜欢你。
日久生情,日久生情,日久生情。最近这句话成了我的口头禅。
在这久而久之里,我发现他不少奇怪习惯,比如望着花发呆。
他望着花发呆时,我便望着他发呆,一刻、一时、半日,见他还不转头看我,我便干了一件缺德事——把他对着发呆的桃花枝给折了。
“你做什么!”他闪身来抢。
好吧,我速度不及他,自然被他抢了过去。
“这枝桃花有四十三朵,其中十朵还未开,十七朵掉了花瓣而不完整,清一色的粉红,有何可盯着看的?”我大叫。
那一定和他的过去有关,我偏不让他再回忆。
他怔了许久,忽然问道:“香吗?是何感觉?”
我抽抽鼻子,摇头道:“自然的味道,没什么特别。”说完后不服气的反问:“你知道这花还能开多久吗?”
“最后一朵掉完还有二十六天。”他闭上眼睛。
“你比白泽还要厉害!他最多只能控制植物生长,却算不到自然开谢之时!”我高兴的扑了过去,涎着脸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指着桃树道:“清气上升至枝头而至花开,浊气下沉于土地滋养树干,当树干的脉络将浊气吸上枝头,清浊混淆,花便凋谢。”
我想,魔大慨是天上地下最能明白阴阳清浊的生物了,神明居于清气之颠,居高临下不问人间,只怕还没他一半明白。
“教教我好不好!”我围着他转圈圈,喜不自胜。
他望着手中的桃花,淡淡:“你有你的感受方式,和我不同,也无法学习。”
我仰天长叹:“真想变成魔啊!”
他忽然望着我,眼神奇特。
我自知说了傻话,讪讪道:“知道花香有何意义?知道这花海还能留存多久才管用,那我们就在这桃林里再住二十六天!”
他不理我打岔,问道:“你为何想成魔。”
“聪明美丽,温柔大方?”我搜肠刮肚的想着词,“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何样子。”
“……灰的。”他把手中半截枝桠插到土里,低声道:“这样可否存活?”
听到他对自己世界的评价,我总算知道症结在哪里了。
觉得自己不好,就一定会过分的羡慕他人。一但羡慕他人,就会越发的觉的自己的世界阴暗,觉的自己阴暗,又会羡慕他人——这是个无限死循环,越陷越深。
“别妄自菲薄,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不是自私?”他冷笑。
“啥知识?对对,你还懂得很多知识!”我忙不跌的怕马屁。
伸手帮他埋好土,我明知那桠桃花逃不过死亡,却大言不惭的讲假话:“过几日长了根,就可以按你说的那样,清浊上下循环流转了。再过几年,又可变成一株灼灼其华的桃花树。”
“好,过几年再来看它。”他点头。
我脑中瞬间淌出十几条黑线,一枝树干插到土里怎能存活,无非是骗骗他而已!见他居然还用法术下了刻印,这下是想偷梁换柱都不成了!
望着他美丽到无法言喻的脸,我唉声叹气,看来只有找拥有自然之力的白泽兄弟帮忙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便装模做样的变出一小股浪头,缓缓浇到树桠上,然后在他略是满意的神情中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不许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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