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相思之少年游》第62章


一夜之间,平民变郡主,同样一夜之间,郡主亦能沦为阶下囚。
可能那一刀刺得有些犹豫,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杀人。没有命中心窝,不过错有错着,虽然延迟了皇后的死亡,却增加了她的痛楚,挣扎几个时辰,动用御医数十人,依然无力回天,一命呜呼,消息传来,苏离平静之中居然还有一丝冷笑。
便宜她了。
皇帝大骇之下,立即宣召朝中重臣,亲自提审。
苏离头头是道的回答了,从颠沛流离相依为命说到皇后的人马出现,指使部将毒杀母亲,语调平淡,诉说此等惊心动魄仿佛家常小事,却教皇帝和几位权臣听得惊异不已,一旁的容王江寄水吟着半分浅笑,内心暗自佩服。
“含章只想忍辱负重,手刃仇人,辜负圣上厚爱,更对不起一心信任、好意栽培含章的太后和王爷,如今大仇得报,任何发落都绝无怨言。”
一时之间蜚短流长,议论声不绝于耳。皇帝犹豫了,他对苏红也曾一往情深,如今得知至爱竟遭发妻害死,说不恼恨皇后的阴毒当然不可能;但对苏离网开一面,又恐在场众臣非议,特别是皇后的人向他发难。第103节:浊流(3)
左右为难之际,只好将目光投向容王,心忖你到底是他老师,求个情也不为过吧?江寄水却只是垂下眼帘,神情慵懒难测。
苏离安安静静地跪在议事殿上等候裁决,仿佛事不关己般淡定,她的的确确心愿已了,如今萦绕脑海之中的并非生死,却是初入皇宫时捡到锦囊的那一瞬间,以及带给她无限猜想的四句小诗而已。
回想起来,那可以说是此行唯一的意外。白首何年改,青琴此夜弹。灵台如可托,千里向长干。……原来说的是乌玄啊。苏离微微笑了,真好听的诗,真漂亮的乌玄,她却忘了问锦蓝乌玄象征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来生吧……如有来生……如还能见到你,我定会问你。
恍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皇上明鉴,苏含章为母复仇,其孝可嘉,但以下犯上,惨杀皇后,其罪又当诛;可惜我朝开国以来,并无功过相抵的先例,凡事法为先,情为后,方可治国有序,因此臣弟恳请皇上先依法严办,再行嘉封。”
皇帝“啊”了一声,他好不容易把容王等出队列开了口,却是一番与求情南辕北辙的话,当下为难地暗想,你都这么说了,难道朕今天真的只有杀了这孩子不成?
无奈之余,当殿宣布:“苏含章谋刺国母,罪无可恕,即日收监大理寺;然事出孝义,情有可原,遂处决之事延迟秋后,此因由事关皇家颜面,若是让朕发现日后有在场诸位之外的人知道,立斩不饶!”看一眼下面寂静无声的众人,叹口气道:
“就此凿断,不得再议!”
三名随从跟在容王身后进了大理寺。江寄水等狱卒开了牢门,并不立即进去,而是回身道:“皇上特意交代不得为难人犯,直到秋后处决之前,你们都得给本王好生伺候着,有什么闪失就小心脑袋。”狱卒连声应了,江寄水这才弯腰入内。
苏离双手用镣铐吊起,本来就是跪地的姿势,见江寄水进来,也不动弹,兀自抬头笑了笑说:“见过王爷。”
相识以来,江寄水还从未见过她有这样轻松淡定的表情,瞥一眼那副镣铐,垂眸说:“委屈你了。”
“王爷别这么说,我知道王爷另有打算,现在只是二月,离秋后尚早,其间变数之多,神仙也难料,我又何必杞人忧天。”
江寄水在离她不远处站定,淡淡道:“苏离,你天资聪颖,假以时日,终成大器。皇宫并不适合你,这段时间本王会找个机会让你逃出,你就到锦国去吧。”
去锦国替你盗书么,苏离在心中冷笑,面上沉默不言,江寄水又说:“不管你对本王是真心投诚还是曲意逢迎,本王都不计较,像你这样的人,和那些走狗本就不同。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属下,至于学生……本王自认谋事方面还不如你呢,你若愿意,就称我大哥好了。”
苏离凉凉的答:“王爷美意,受之有愧。”
江寄水轻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拿我当自己人,至少现在不会,这也无妨,反正你暂时得乖乖听我安排。”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神色仍然云淡风轻,语气却不乏诚意,“苏离,你杀死皇后,已经为我和太后除却心头大患,至于锦国皇室秘传的籍谱,我不会再作强求。只是你要记得,拿到籍谱并非出于我的私心,而是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着想,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言尽于此。还有,皇后虽死,党羽犹在,一时三刻无法彻底清除,这些人免不了会隔三岔五拿你出气,你一定要机敏些,能躲则躲,万勿在言语上顶撞他们,自寻苦吃。”
话毕起身,苏离以为他会就此离去,谁想一出神竟到了身前,江寄水欠身,细细看了她几眼,低低说:“好自为之。”这才轻叹一声,转而出去了。
镣铐自天顶垂下,长度经过精心度量,使人犯只能以跪或站姿居于牢房之中,既不能靠墙也不能席地而坐,这样一来,睡觉着实很成问题,除非困得无法自持,才能略略迷糊一会,但刚入梦境就会被不适感拉扯回现实。
神志猛的一醒,但不是来自手腕的铁链,而是因为一样冰凉的东西泼在了脸上。
“大难临头了还睡这么香甜,你是对江寄水太有信心了,还是根本就不知道死为何物?”
苏离略一怔,但没有抬头,只是说:“皇宫里你可以来去自如,连进大理寺也如入无人之境,这份能耐不做飞贼实在可惜。”
锦蓝丢开水瓢,扯扯裤管蹲下,打量一番说:“比我想的还精神几分呢,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句话果然没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香,叫人昏昏欲睡,好在借着那一泼水,神志才逐渐清晰起来;苏离眨眨眼,尽量使睫羽上的水珠不要进入眼睛,一只手伸到脑后,插入发中,慢慢收紧,向后拉扯,逼她把头仰了起来。
第104节:浊流(4)
“我自认聪明过人,真想不到会让你连骗两次。不过好在你也没有多威风,被江寄水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怎么样,现在后不后悔啊?”
苏离偏过头,对上锦蓝一双黑白分明凛冽如刀的瞳眸,想了想,慢慢翘起唇角低笑道:“我只知道皇后跟太后是死对头,没想到她竟然真是你们那一边的人……”说到这里锦蓝突然没预兆地一收五指,苏离头皮吃痛,接下来的话就此断在口中。
锦蓝冷冷哼一声:“你少自作聪明,江寄水狼子野心,你倒好,助纣为虐帮他搬走了最大的障碍,我告诉你,圣朝接下来要死的就是未满周岁的小皇子,而皇帝膝下无子,只能让位兄弟,等他夺得大权,登基为帝,腥风血雨的日子也就为时不远了。”
苏离听着,脸上只是漠然。
锦蓝松开她,倏的站起来双手叉腰,在牢房里自左走到右又自右走到左:“我真不懂,你不是个笨蛋,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去替他杀人,而且还是杀皇后!他到底给你什么好处?总之你们苏家专出不顾天下苍生,只知道为虎作伥的佞臣,而且一个个还理直气壮死不悔改——”
苏离由得他去说,全然不理会。锦蓝见状,又回到他面前蹲下,正待再叱骂两句,却只觉两道清明的目光射来,伴随着不卑不亢的语气:“既然你如此明晓事理,那我先祝你们锦国霸业早成。”锦蓝觉得自己好象对着一个疯子,言词颠倒破绽百出——又或者说,逻辑混乱得全无纰漏。
“锦国成就霸业是迟早的事,只是恐怕你没亲眼目睹的机会了。江寄水不会容忍一个知道他这么多底细的人留在世上,”锦蓝对着身旁的虚空哼一声,转过脸道,“你是咎由自取。”
苏离笑笑,抬眼望去说:“那件衣服,若我还活着,就烦劳你一直保留;若我死了,你就把它烧掉,不过一定要再三确定我真的死了,才能烧噢。”
“你!”锦蓝被她气得语塞,“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你就要死了!死了唉!”他气极败坏,苏离低下头去微微扬起嘴角,锦蓝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自己的怒气在她眼中好像烧热的石头丢到水里,除了刺一声冒出青烟,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锦蓝呼出一口气,嗤笑,复而反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又凭什么替你做事!”
苏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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