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与杀将》第132章


上颢想了想,“那我先去看看,如果有出路,我再把你带出去。”
老将军稍微一愣,他刚想说什么,但上颢已经起身向甬道深处走了。
甬道内漆黑一片,好在军人随身带着火镰和火石,他很庆幸这场雪崩没有让他一无所有,雪天求生的工具一直都牢牢地系在他腰间的革带上。
一簇火光在幽暗的通道内亮了起来,地上凹凸不平,碎石横陈,还零零星星散落着残剑断戟,看来有人来过这里,上颢一路往前走,一路四下察看,他发现了一些被人吃剩的,随手扔在地上的食物,却并没有看见人的尸骨。
甬道幽长,走过三丈,它变得越来越狭窄,上颢顺着它拐了一个弯后,便再也不能直立行走了,通道变得很矮,只容得下人们爬行而过,上颢弯腰向里张望,隐约看见了光芒,便决定一试。
他的头上脸上沾满了灰尘,头发上结着冰霜,军人不管不顾地一只手拿着火折子,一只手撑在地上匍匐前进,约莫又前进了五丈许,他发现了一处狭小的出口,外面似乎正对着某处山脚,他隐隐约约看见了冰川在流淌。
出口被寒冰封住了,变得十分狭窄,只能让半个人通过,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短剑,反握在手中,使劲凿了几下坚硬的冰块,冰屑纷纷落了下来,他估摸着只要费上一个多时辰,应该可以凿出一个能让人只身通过的出口。
上颢将短剑用牙齿咬住,向着原路爬了回去。
等他回到原地时,侯老将军已经昏昏欲睡,他不只脚崴了,身上也有未愈合的伤,只是按照军人的习惯,咬牙硬挺着而已。
侯天傲看到上颢回来时,显出几分惊讶,他望着他,落寞地笑了,“怎么?没有出路?”、
“有,不过得花点功夫才行,”军人呼出一口白气,他的脸上沾着黑灰,“老将军,我先扶你到出口那儿去,如何?”
侯天傲没有说话,他心中狐疑,面上却不露痕迹。
上颢懒得跟他解释,直接走上去抓住他一条胳膊,将他扶了起来,老将军的腿脚因为寒冷而发麻,行走起来愈发不变,甬道里坑坑洼洼,上颢几乎是拖着他在前行。
侯天傲第一次那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老了,事实毫不留情地摆在面前,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年纪,接受自己已渐渐地被军中后辈赶超。
上颢在甬道里捡了几根断裂的矛和戟,当作凿洞的工具,两人匍匐在洞中爬到了出口边,上颢将一根断矛递给侯天傲,“开始凿吧,只要凿出一个单人能过的出口,我们就不会死在这里。”
侯天傲一言不发,跟上颢一起费力地开始凿着冰壁,铁石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洞内回响,远处模模糊糊地传来了动听的流水声,为他们枯燥的工作增添了一种生机勃勃的希望。
“其实,你一个人也能凿开,没必要喊上我,”过了半晌,老将军忽然说起话来,“现下境况不同了,你我都不会死,这意味着出去之后,我们必须分清敌我,为各自的国家搏命。”
“我知道。”上颢使劲凿着厚冰,他渐渐觉得热了,头发上的冰霜融化成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去。
“既然你知道,那就不该把我带到这洞口来。”老将军一边说话,一边噗哧噗哧地喘着粗气。
“的确,”军人淡淡笑了笑,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你让我想起了过去的一桩事情,从前有个老人救过我的性命,我没来得及报答他,他就死了。”
说着,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敌方将领,“侯老将军跟我的恩人有几分相似,你权当我在报答他吧,出去以后各走各的路,不必顾念什么恩情。”
侯天傲听罢,一语不发,他开始更加使劲地敲打洞壁,随着洞口变得越来越大,大片大片的白光涌了进来,像是放大的生存希望,慢慢笼罩住两个险境中的人。
敲击声一次一次地响起,不知过了多久,狭小的出口总算宽出一寸,两人停止了敲凿,上颢尝试着往外爬,经过洞口时,他将身体半侧,双手一撑,轻轻松松地跃了出去,落在雪地上。
他站起身,掸去身上的白雪,走到山洞边,抓住侯天傲的手将他也拉了出来。
侯老将军此时非常虚弱,他若想要暗算或者攻击上颢都毫无胜算,上颢心如明镜,因此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戒备态度。
此时天光皎白,洞外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后有山涧飞泻,融化的积雪顺着水流浸入大地,翠绿的松林银装素裹,东方朝阳跃动,大雁排成了一字型,乘着艳丽的朝霞往南方飞去,留下一串负气含灵的鸣叫,令大难不死的人焕然一新。
“上将军,”侯天傲这一回总算没有叫他小子,老军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拒绝了对方的扶持,自己一瘸一拐地挺直了身板,“此番别后,我们又将是不共戴天的敌人,往后将军在战场上可千万莫要留情,老夫此次上阵,乃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求在沙场上了此残生,不求凯旋而归,荣华富贵。”
“为什么?”上颢不解,抱着必死决心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毕竟,雪国军力强盛,远胜于雩之国北关,他们的胜算要大得多。
老将军凝望着年轻敌人,面露笑容,他的年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上去总是很湿润,好像随时会落泪一般。
“说实话,侯家虽然风光百年,可同时也树敌无数,凡事盛极必衰,此乃自然之理,朝中早已鹤唳华亭,试图扳倒侯家的大有人在。此次我冒险出征,即使赢了北关,回朝后也必为众奸所害,我只愿将性命奉献沙场,绝非阴险小人之手。”
老将军的一席话不禁让上颢想起了上家的命运,其实上家早已衰亡了,他不过是个用来光耀门楣的傀儡,跟上氏一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遥想这个家族曾经有过多少功绩在史册上闪耀,最终却还是难逃风云飘摇的命运,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意涌上了军人的心头,但随之而来的还有穷途末路的悲哀,他感到自己与侯天傲一样已是强弩之末,只是侯天傲已经老了,而他的头发却还没有白。
“既是如此,侯老将军亦莫要手下留情,我与老将军一样,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摧眉折腰,以事荣华。”军人的表情是肃穆的,声音铿锵有力。
“好,一言为定。”老将军面带微笑,昂首道。
两人就此分别,不再多言,他们背道而走,各自往营寨的方向跋涉。
旭日初升,冰雪渐融,新的一天,即将迎接的是新的生命还是新的死亡,神鬼莫测,无人能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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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继续感情戏~
我发现没有感情戏就没什么人好好看啊,看来是要专注谈恋爱才行~
差不多还有4万就完结啦~小天使们坚持一下~么么
☆、毒重情浓
上颢生死未卜的消息很快在军营里传开了,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从千里之外的皇城传来——白华帝驾崩,年仅十一岁的新皇即将登基。
平苍王得知此事,不得不放下北关的战事,匆匆赶去皇城奔丧。
临行前,他吩咐府中的人暂时莫要告诉云檀上颢失踪的消息,免得她过度伤心,横生意外,因此云檀对上颢的行踪一无所知,只是日复一日地静守府中,向秋月打听消息。
虽然天天按时服药,云檀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前些日子她与小郡主外出游玩,许是吹了风,着了凉,近来头昏脑胀,咳嗽不停。
窗外细雪如雨,盲风怪云,迢迢会集,云檀一觉醒来,只觉头疼欲裂,她揉着太阳穴,缓缓坐起身,在心中默算了日子,发现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她无奈地掀开帐幔,走下床来,唤了声秋月,秋月已经起了,她立刻会意地出去打了盆热水来。
“夫人起得真早。”秋月走到屏风边,浅浅一笑。
“睡不着了,躺着也无聊。”云檀笑着回答,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秋月近日跟她熟络了不少,云檀对仆从一向很和气,时间久了,侍女的态度自然不似起初那般疏离。
盥漱完毕,云檀开始梳头结发,她剩下的日子不多,所以每天都仔细地修着边幅,好像这样可以活得更有滋味一些。
模糊的铜镜映照出女子苍白憔悴的容颜,她一丝不苟地绾起发髻,然后配了珠饰,又戴了簪珥,她换了身绣有流云纹的交领襦裙,月牙色的上襦窄袖右衽,白丝绢的下裙很长,垂至地面,腰间则系了一条浅兰宫绦,绦上的玉佩是新婚时上颢送给她的。
云檀不擅长打扮,她裙子的颜色总是很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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