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与杀将》第135章


“不用,我只是着凉罢了,军营里有那么多伤员等着看病,你就莫要管我了。”丽人背过身去,假装云淡风轻,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便误以为真,没有仔细探究。
处理罢伤口,云檀开始东拉西扯地说闲话,她逗他玩,引他笑,说得累了便躺在他怀里,让他讲故事给她听,上颢哪里讲得出那么多故事,于是她拿了本诗集来让他念,他就一板一眼地读着,等她听烦了,又拿出话本让他宣读,军人哭笑不得,却也百依百随,由着她的性子来。
两人闭室而居,说说笑笑,丽人不似早间那般惝恍迷离,此时言笑晏晏,吐字如珠,渐渐地,他心里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弊绝风清的时光令他暂时忘记了刀山火海,可惜白昼逝去间不容瞬,转眼日暮西山,偷安旦夕后,他又要回归战场,随时跟人揎拳捋袖了。
当天夜里,雪国军队来了一场毫无征兆的夜袭。
雷鸣般的马蹄踏破黑夜,奔马冲破了路栅,高竖的旗杆被人一刀砍断,雪国大军突然冲入,透满营寨,他们大刀阔斧地狂砍乱杀,一时间喧哗声大振。
号角低鸣,战鼓雷动,雩之国的将士们听得号令,纷纷冲出大帐,奋勇拒敌,他们每夜枕戈待旦,以备不测,今晚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只见五营六哨,大小三军,迅速实施反击,个个枪挑刀刺,四下践杀,很快便与敌军平分了秋色。
随着一声嘹亮的哨音响起,城楼上□□飞射,滚木灰石齐下,已然穿过营寨,试图攻破城门的敌兵应声落马,无一近得了城墙三丈。
今晚守营的士兵并不多,上颢连日派出两支骑兵队伍,夜夜埋伏在敌营两侧,伺机而动,一旦敌军倾巢而出,他们便趁虚而入,冲杀劫寨,将营里的粮食洗劫一空。
“寨子被劫啦!”
不知是谁高喝了一声,雪国士兵一时摸不着头脑,究竟是谁的营寨被劫了?分明是他们在劫雩之国的寨子,怎么有自己人狂呼乱叫?
夜幕低垂,冲杀的敌军顿时乱了阵脚,他们猛攻了一阵,却始终攻不破城门,又闻得自家营寨遭劫,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一场厮杀持续至天光微露才告终,彼时,前去劫粮的骑兵队伍也借着密林的掩护,从小路返还,他们引着一车一车的粮食从辕门处进来,营寨里发出了阵阵欢呼。
虽然昨晚的突袭毁坏了无数帐篷和路栅,但是北关并不缺乏木材,粮食和征衣才是重中之重。
守关的将士中有不少是死于严寒而非敌军之手的,军营里几乎每天都会有逃兵,他们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冒着被处死的危险,趁人不注意便溜出大营,往家乡的方向跑。
营里的军官聚在一起时常常会开玩笑,“告诉那些缺征衣的人,看见逃兵不要追,要悄悄跟着他们,等他们跑热了就会把袄子脱了扔在地上,那时候你就冲上去,把袄子抢过来穿在自己身上,可不就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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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侯老将军离开山洞后也是跋山涉水才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他有伤在身,心神不宁,又因年轻时不顾惜身体,奔走沙场,导致老年后旧疾复发,浑身筋骨疼痛,不得不在大帐内静养。
他的小儿子侯英宛在帐内伺候服侍,寸步不离,长子侯承嗣则负责处理大小军务。
此番侯老将军主动请缨,征伐北关,是想为侯家的前途再作一搏,重获圣上器重之心。
可惜这场仗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顺利,他们看似占了上风,但在敌我兵力如此悬殊的境况下,这根本就算不得胜利。
朝中一班嫉恨侯家的臣子都在等着看好戏,尤其是两位圣眷极隆的宰辅大人,他们的权力只手遮天,私自命人压下边关捷报,却将侯家折损两子的消息呈了上去,皇上因此对侯家愈发不屑一顾了。
侯天傲做了一辈子的封疆大臣,食君之禄,尽忠剿贼,时至晚年,却在自己人手中日渐式微,难免心生喟叹,闷闷不乐,他夜间走出大帐,见长空惨淡,雪峰连绵,愈发加重了愁绪,雪原上一阵寒风逼来,他蓦地起了一身冷汗,顿时病势加重,再难料理军情。
侯将军座下有一参谋善晓天文,能观测星象,知晓凡人一世枯荣,且精微神妙,从无不准之理。
当夜,该参谋入帐谒见老将军,声称他已细观天象,发现敌军主将本命星昏沉,如今正是进攻的好机会。
侯天傲听罢,淡淡笑了笑,“他本命星昏沉,那老夫呢?”
参谋微微一怔,复又走出大帐,抬头仰观星象,发现老将军主星亦是昏昏沉沉,摇摇欲坠,不禁长叹一声,不复言语。 
老将军心知大限已到,终是不得如愿为子息创下福荫,便打定主意善始善终,他既为战场而生,那就为战场而死,总也好过被奸臣所害,死于莫须有的罪名之下。
这处的激战眼看着又要打响,云檀那处倒是宁静得出奇。
她身中奇毒,命不久矣,独坐房中,常常悲从中来,想到往后命归黄泉,孤零零地徘徊于阴曹地府,万种愁情涌入心田,悲绪缭乱,难以熬忍。
丽人靠着回忆过活,每见上颢一次,她的生命好像就会丰富一层,她想念他陪在身边的日子,想念他的微笑,他的怒容,还有他脾气将发未发时冷静的态度。
半梦半醒时,她会记起两人缱绻时的细枝末节,他的每一个亲吻,每一下触碰,还有极力克制的表情都让她飘飘然地感到一阵幸福,他对她总是分外爱惜,好像她的肌肤是豆腐做的一般,即使惹他光了火,他也绝对不会伤害她。
云檀将食指轻轻按在嘴唇上微微地笑,只有回忆才能让她幸福,她不敢向前看,只能靠沉溺于往事来抵抗忧愁,疑虑,还有四面袭来的恐惧。
前些日子,小郡主时常来看她,她颇为自责,因为云檀是因为陪她外出才染上的风寒,可近几日,苏恋一反常态,突然间没了踪影,连平苍王妃也不复以往热情,常常闭门不出。
平苍王进京奔丧,府里的仆吏照旧各司其职,云檀不明白自己受冷落的原因,难道她无意中有什么失礼之处?可云檀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什么毛病。
于是,她暗地里向秋月打听,秋月也茫无头绪,只将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这些日子,王妃和郡主时常躲在屋里说话,一说就是大半天,郡主身边的婢子说,郡主几日来经常夜半起床,掩面痛哭,大伙儿都六神无主,不晓得出了什么幺蛾子。”
云檀心中疑云重重,她寄人篱下,不好参与主人家事,秋月悄悄打探,却也得不到什么消息,女郎在屋子里憋得慌,于是打开门在回廊上站了一会儿,吹吹冷风。
府兵统领萧洵恰好从阁楼下走过,他抬起头来毫不避讳地盯着倚栏而望的女子。
身为王府中人,直视府中女眷乃是无礼之举,萧洵以往循规蹈矩,并无越轨之处,可今天却好像将胆儿放大了。
云檀皱了皱眉,不去看他,可突然又移回了目光。
萧洵的腰带上绣着蓝色的海棠花纹,此前晔国旧臣给她的流苏上亦有这种花纹,细观之下,两者竟一模一样,丽人顿时脸色惨白,她背脊发凉,觳觫不止,慌忙转身进屋,紧紧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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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七章就结束了,哈哈哈,可以进入倒计时了~
☆、毛骨竦然
夜袭战告终,未出半月,侯天傲亲自引军前来,于苍璧城下大呼搦战。
车骑将军闻澈,守城驻将赵宏一齐领兵出阵,两军于城下对圆,双方战鼓如雷,高空鹰飞雁鸣,垒垒黑云自四面八方的山头会聚而来。
侯老将军一身红袍金盔,一手持斧,一手执戟,脱疆跨马于阵前奔迎如电,他高声挑衅,声若洪钟,指名道姓地要求敌方主将出城一战。
“老将军病体托大,何劳上将军动手?在下苍璧城驻将赵宏,愿决一阵!”赵宏虽然个子矮胖,但马上的身手却十分灵活,他见老将军须发如雪,面容苍老,颇有几分轻敌的意思,此刻又急于立功,生怕被一边的闻澈占去,想也不想便催马上前。
闻澈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是个凶猛的杀将,头脑也相当灵活,闻澈看出了侯老将军今日的异常,虽然他身体抱恙,却怀着尽忠死节之志,今日拍马叫阵,恐怕是想拼着老命最后一搏,因为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视死如归的气息,若以之为敌,万万不可小觑。
赵宏冒然上前,拔出大砍刀迎头劈去,两将于阵前搦战,刀斧相迎,火光并进,未出三十合,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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