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技》第116章



所有人吓了一跳,都道是展青阳向来对傅岫烟俯首贴耳,今日居然为了一个俘虏公然翻脸,着实奇怪。
章无技更是生出了不好想法,这展青阳不会是被傅岫烟压抑得太久,逢人便能擦出爱的火花,也想和这个有些脂粉气的李玉成做什么“阿萧”与“阿夏”了吧?!
“展坛主,你为何如此维护李玉成?”百里长风不解道。
展青阳面有难色,迟疑不语。
孟惊鸿冷不丁冒出一句:“那宋王确定是男的吗?”
众人翻着白眼左顾右盼,气氛变得相当暧昧。
“他是我哥!”展青阳忍无可忍,终于咆哮。
鸦雀无声,眨眼的功夫,大家伙涕泪齐飚,狂笑着四下乱飞,除了两个人——孟惊鸿与章无技。
孟惊鸿到底见过大世面,稳稳坐在椅子里,招手道:“这意思是说你也是个皇亲国戚?来来来,让我摸摸你的额头。”
突然,章无技气吞长虹一声吼:“我信!”
刹那间,众人皆安静下来,展青阳投来感激的目光。
“我信,还记得在聚玉山庄,你我在屋顶夜谈,你曾说过你爹的事。算算年月,那时征战月兹的正是李玉成的父王。”章无技坚定道。
“你们曾在夜晚共坐屋顶?”百里长风咬牙切齿。
“是啊,那晚我们结为铁杆朋友!”章无技坦坦荡荡道。
“我想起来了,你曾问我儿子像爹还是像娘,又问历代宋王的陵寝何在,这一路上你更是对李玉成关照有加,还非要隔几个时辰解开他的昏睡穴喂水送食,如此看来,你和他竟真的是一父所生。”傅岫烟回忆道。
展青阳黯然道:“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爹,也只能从兄弟身上寄托一些念想,我不想他受到伤害。”
百里长风叹道:“我理解展坛主的想法,人海茫茫,能遇见自己的亲人是上天恩赐。想我一世孤苦,除了孟师傅就再也没有亲人。”
章无技听他的话颇觉刺耳,这意思摆明了只有孟惊鸿对他好,江白洋、自己,甚至是失忆之后的白雅柔都伤了他的心。
孟惊鸿幽幽笑道:“呵呵,青阳身上也淌着一半月兹人的血,当年小轩收青阳为徒的时候还跟我提过,时日已久,我都差点忘了。这个李玉成知道你是他兄弟么?”
展青阳道:“我一介武林草莽,忽然对着当朝王爷喊‘贤弟’, 莫说李玉成会接受不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是荒谬之谈,不提也罢。况且我本不是为了攀附权贵,只是念一丝血脉亲情而已。”
“你不恨你那抛弃妻子的父亲,以及这个独享一切荣华的兄弟……”孟惊鸿问道。
“又在挑拨,你非要他们兄弟相杀才高兴?”章无技急忙截住话头。
“再见到他之前,我想过很多种杀死他的方式,一旦见到了,却再也下不去手。我和他自小就天各一方,根本谈不上兄弟情,可我会情不自禁将他联想成素未蒙面的父亲。常想着,那个娘亲至死都念念不忘的男人是不是和他一样。我杀了他,换不回爹和娘亲的重新来过,反而会把娘亲托付给自己的梦破碎了。”展青阳摇头道。
“是啊,血脉亲情这种东西就是奇妙,有时候再恨也舍不得毁灭,有时候即便是爱也亲近不得,痛苦至极。”反观自身,孟惊鸿若有所感,苦笑道,“这么说来,我定要给青阳这个面子了,把李玉成放了罢。”
孟惊鸿不光免去对李玉成的折磨,还要放他走,大魔头变得如此“舍己为人”,众人都大为不解。
“通缉我们的画像只怕已经贴到边关,谁晓得大内高手会不会搜上鬼母山,此时放走这个筹码,后患无穷呐!”傅岫烟不满道。
孟惊鸿胸有成竹道:“不是白放他走,我要托他带个东西给当朝的太皇太妃——唐静妍,我相信唐妃娘娘看过之后,定会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到时候,撤销我等的通缉令只是小事一桩。”
“你又在搞什么鬼?玩笑都敢开到宫里去!”章无技大惊失色。
“呵呵,我回来这些时日除了喝茶赏景,每晚都挑灯夜战,你们猜我在干什么?”孟惊鸿笑问。
鬼晓得他在做什么,众人摇头。
“我在写回忆录,尤其是我和唐妃娘娘那段,绝对是浓墨重彩,我先抄一份给她看看,如果她觉得不震撼且不怕我把它交给江湖百晓生的话,尽管让那些酒囊饭袋继续通缉我们好了。哈哈哈哈!”孟惊鸿大笑不止。
搞臭当今最为尊贵的皇妃!?居然想到这一招,孟惊鸿果然绝非常人。众人腿软,做伏地膜拜状。
第五十五回 此去经年(下)
李玉成坐在马车上,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在山路间颠簸。他头脸被黑布袋罩住,双手亦被反绑于身后,身上还硬被斜绑上一只包袱,
“我说,你们究竟要做什么?”被挟持数月,最后一次醒来之时,身边却有丫鬟伺候沐浴更衣,酒足饭饱之后,被蒙头盖脸地押上马车,李玉成有些担心,此路莫非暗通黄泉。
“我正要与你说,等下放你下车,你自己寻路回去。包袱里有买路的银钱和充饥的干粮,还一只司南,不便之时可以用到。最最重要的是一只木匣子,里面有卷轴和书信,路上不许偷看,回京之后务必交与当今的太皇太妃——唐静妍。不要耍花样,我们的人就暗伏在你身边,小心你的项上人头。”负责押送的正是展青阳,他以黑巾蒙脸,说话声音闷闷的,不似平常。
李玉成强作镇定道:“我答应你们。对了,突然要放我走,是不是一个叫展青阳的人从中斡旋?一路上他都待我很好,我若能回京,定要重重赏他。”
赏他?对于宋王来说,自己所顾念的手足情谊只是一介草民的仰望,谄媚、厚道,抑或是忠义,高高在上的他会怎么想?深情厚感皆是浮云,眼前最真切的是仅仅隔了层薄布宋王便听不出自己的声音。展青阳哑然失笑,只得云淡风轻道:“不必了,王爷一路珍重便是。据我所知,展青阳这人只重情义却不贪赏,他善待王爷,只因为他有个过世的亲弟与王爷长得很像。”
李玉成拍掌叫好,慨然道:“如此重情重义,本王倒是很想结交这个展青阳。”
展青阳苦笑道:“王爷说笑了,尊为皇亲,某为草莽,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玉成一愣,道:“听你的口气……”
展青阳忙道:“我与青阳兄自□好,方才所言只是有感于你俩的立场而已。其实依我看,有些情感还是遥想之下更为美好,就当做是天赐人生的机缘吧。”
李玉成赞许道:“兄台也是性情中人。这个展青阳本王很是欣赏,虽然今生无缘与之结交,仍希望赠一物以表谢意。你务必要转告他,这不是赏赐,而是朋友间的信物,今生今世本王视他为友,无关庙堂之高,不计山水之远。兄台可愿帮这个忙?”
明明还是高高在上的恩赏之态,展青阳本不以为意,拗不过王爷那番表白,只得道:“转交何物?”
李玉成挪了挪身子,与车壁隔开一点空隙,道:“左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我手被绑着不方便,你来拿便是。”
展青阳依言褪下那只沉若凝血的扳指,夹于指尖细细瞧着,喃喃道:“稀罕物,王爷慷慨。”
李玉成笑道:“这叫做血玉,说来自有一番渊源。父王征战月兹之时,几番遭遇险境。有一年春初,他和随从副将在胡渡木山迷了道,此时万物尚未复萌,他们接连几日都找不到食物,万念俱灰之际,得遇一只猛虎,遂斩杀来烹。副将在剥皮时发现这虎的皮肉中嵌着一块玉石,和血是一般颜色。父王认为,此虎在断粮之际现身,定是上天的馈赠,那么从虎身子里发现血色玉石也必藏玄机。说来真是上天造化,父王自得血玉,一路化险为夷,我军最终得以奏凯回朝。父亲将此石带回,命珠宝匠打造成一枚扳指,随身携带作为吉物。父王驾鹤西行,我便承了此宝。”
月兹,胡渡木山,遥远的童年。展青阳听得入神,幼时曾无数次听到母亲悲歌浅吟,唱词便是与父亲在胡渡木山相遇相离的情形,李玉成自然不知,因为这段被母亲铭记的过往已被父亲刻意隐瞒。
“如此吉物,宋王怎能轻易送人?”
“血玉保父王功成,乃苍天佑,展青阳救我性命,是贵人助。不知为何,我在心底认定他担得起这份大礼。”
“如此贵重,你信得过我?”
“也是不知为何,我觉得兄台一定可靠。对了,我被蒙了脸无缘得见兄台,但可否请兄台赐教姓名?”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