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攻]影重重》第33章


床边男子放下床上昏睡著的人的手,转回身来,男子星冠华服温文秀雅,竟是与封刀那日在松竹阁门前纠纠缠缠的算命先生。美公子下凳行了礼,得著准起後素手把玩起蓝色绢扇:“回殿下,未死也未残,只不过这手属下接得不在行,殿下只能在黔灵山上割下来重接啦。”
太子面无表情地看著床上昏睡中的封刀,略带复杂道:“伤成这样没死也没残,莫非有什麽蹊跷?”国师用绢扇遮住了口鼻,微微眯了眯眼,太子淡下脸说了一声:“退下。”房里似有极小的动静,很快,门外连一丝气息也没有了,华服少年便命令道:“说。”
蓝衣公子移下绢扇,飞快地在封刀身上按下睡穴,即使是真的昏迷也必须这麽做,公子脸上没了方才的打趣与轻挑,略带沈重靠近太子道:“殿下,此人是‘水灵玉’的寄生人,他不死是‘天命’未至。属下奉劝殿下,‘鬼月之劫’後这利刃万万不可脱离掌控!”
少年消化了蓝衣公子的话,唇角勾起奇怪的笑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天命’也向著我大魏?黔灵山是吧…”少年想了一会对蓝衣公子说:“帮孤给师祖传信,数日後孤会带上此人启程前往黔灵山。”蓝衣公子恭敬行礼领命,直起身子道:“那弥陀峰…”
少年淡淡道:“此次前去黔灵山都未必会有结果,而弥陀峰…更是早已不问红尘俗世。若佛尊者有心,或‘鬼月之劫’尚要他助,不用我请,他自会前来。”蓝衣公子了然笑道:“的确呢。”
封刀在恶梦中止不住地颤抖,哀泣地看著吕渊强行带走薛小召,无力的痛苦像根根刺扎在心上。抽搐著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眼角已润湿一片。惯性地想用右手遮住双眼才发觉举不起来,瞪大眼睛猛然坐起身来,愣愣地看著本该断裂空空…现下却是缠满绷带的…右手!
身边想起一声轻柔的女声:“公子,您醒了?”他转头过去看到桌边站著一个看似丫鬟的女子,似乎他在哪里见过,惊疑不定道:“这…”没等封刀问什麽,丫鬟端著什麽东西走过来道:“这里是松竹阁,那日您刚到松竹阁便是奴婢给您记的房。公子,殿下将您带回後给您接了手臂,您已昏迷三日,公子现在要去见殿下麽?”
丫鬟不快不慢的语速告知了封刀所有可能问的问题,封刀顿了一顿,这丫鬟走过来轻柔不带风,说话得体到这种程度根本是受过训良的,又把“殿下”这尊称说得自然无比,这将他认为松竹阁就是朝廷眼线的猜想证实了一番,他掀开被子道:“带我去见他!”
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丫鬟只是端著盘子送上浓汤:“殿下就在前院等您,公子,您三日来都没进食,腹里怕是受不了了,见殿下之前,先将这温汤喝下去吧。”封刀冷道:“不需要!我现在就要见他!”
丫鬟依旧以不慢不快的语速说道:“公子别忘了,您这条命是殿下救下的,公子可不能拿殿下救下的命开玩笑,公子还是把这汤喝了吧。”封刀瞪著他,丫鬟依旧面色不改地捧著盘子,封刀拧著眉捞过碗就把汤灌了下去,温热的浓稠液体入腹,不得不说好受了很多。丫鬟递上抹嘴的绢巾,封刀推开那手道:“带我去见他!”
丫鬟收好了绢巾,帮封刀披好了衣服,领著他走过曲曲折折的内院。封刀意外地看见一个男子跪在那里,等他们走过了封刀不由多看他几眼,竟是那个俊美的侍卫岳无痕。岳无痕面容憔悴衣衫微乱,看似跪在这里不少时辰了,封刀问道:“他是怎麽了?”
丫鬟眼睛瞄了一下男子道:“岳侍卫已跪了三日了,奴婢不知晓原因,倒也是不敢问的。”封刀就不说话了,反正岳无痕和自己也没好到关心的程度。
撩开层层叠叠的珠帘进到一个精致华丽的房间,黑色华服少年正看著桌面上的什麽东西,旁边一个灰衣男子立在一旁,丫鬟行礼道:“殿下,封少侠求见。”
华服少年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让灰衣男子收好桌上的纸後,命令全部人都退下,而後看了一眼封刀的右手,示意他说话。封刀单膝下跪道:“草民不胜言谢,来日定会做牛做马以偿还太子殿下的恩情,但现下草民只想…”
“想离开?”太子看著前面跪著的封刀问。封刀愕然,低头不语。
少年坐下,端起茶碗拨了拨:“去给你的敌人砍你左手的机会?明明只是花拳绣腿空心萝卜,你还真是学不乖。”
封刀咬牙,抬头直视太子道:“就算是那样,我也有必须做完的事!我必须离开!我无法容忍自己在这里待多一刻什麽也不做!”
黑衣少年讥诮一笑:“你若是匹夫之勇孤倒还庆幸,至少你还可以替孤咬那难缠的毒蛇一口。不过你现在这样,没把他咬伤前你就死成一推蝼蚁噬咬的枯骨了,真是蠢物!”
封刀听了气得浑身颤抖:“我命由我不由天!您的恩情来日我肝胆涂地也会偿还,我必须离开!失礼了!”说著左手粗暴地掀开珠帘就要离去。
“没想错的话,薛小召是玥人的圣子吧?”少年不咸不淡的声音让封刀定住了。华服少年看著封刀定在珠帘间没有回头的背影,唇角带上了恶意的弧度:“虽然孤有那麽点怜惜他,但关乎两国事宜,人命对孤来说从不算什麽。按大魏对待敌国战俘的处置,那可是要掏空肠子悬置城门的。他又是这麽个罪恶的玥族遗孤,你说孤南下征讨玥人後该怎麽处置他呢?”
看见封刀撩著珠帘颤抖的左手,太子笑道:“但我可以饶他一命,甚至可以让他在大魏活得自在。”
封刀放下手中珠帘,转过身盯著少年:“代价呢?”
少年在封刀脸上仔细看了一圈道:“与孤做个交易,你成为死士终身为孤而用,孤便保薛小召一命。”封刀听了脸色惨白地退後一步,口不能言。
华服少年站起身来冷酷一笑:“看来你的决心不过尔尔,要滚就滚,别在这里碍眼!”好似多一个眼神给封刀都嫌弃,说著就要回到里屋去,封刀咬牙:“成交!”少年勾起唇角转回身往门那边去,掀开珠帘对封刀说:“跟上。”
太子带著封刀走过中院时看著还跪在地上的岳无痕,停下来淡淡道:“起来吧。”岳无痕低著头没有动,见他还倔著,少年头也不回地说:“要你就起来,要就去别处跪著,别在这里挡著孤的道。”
岳无痕在他们进到楼里时,身躯就倒了下来,下肢早已没有了直觉,突然抽筋起来的双腿折磨得他痉挛不停,但是他忍住没有叫喊出声,这点小疼比起心口上的疼痛…又算什麽呢…
☆、第二十七章
昔日仿若仙山琼阁的花间堂,此时只剩下火灼过的满目苍夷,西边橘子一样的落日欲坠非坠,衬得劫难後的山庄更是死寂得犹如坟场。黑龙骑已给死者们覆上了稻草,破碎的尸体拼不起来的就排成了一排,腐烂的味道四溢。封刀翻开稻草,看著那些灰白的脸後又悼念一番,再在尸体身边放下山下摘的野花。
又翻开一席稻草,封刀苦苦一笑,何欢曾明若桃花的脸、现下在枯草下变成了阴惨惨的白。血痕都已经结痂,丑得像条条蜈蚣。常握双剑的臂膀已不见了其一,腹部上一条切痕长得几乎要把身体截断。
取出包袱里血迹干涸了的肢体拼上,说徐温现下成了碎块也无差别。将徐温的尸身拼凑完整放躺在何欢身边,他就坐下来陪著两具破碎的尸体。
看著两具尸体青白的脸色,封刀从没想过和两位师兄以这样的方式叙旧。
闭上眼睛,那些被他踢到记忆角落的东西在此时轻易地浮现──
两人要他捡饭粒、要他徒手砍柴火、倒水在他头上、打翻他饭碗又踢他下荷塘,还时不时心血来潮拿他当木桩打…
往事历历如昨,如一把刀子在苍白的回忆带来尖锐而温暖的疼痛。曾恨不得将两人挫骨扬灰一番,但现在只想他们能跳起来抽自己一顿都好。现在谁都不在了,只有冰冷的风,只有看不见来日路途的恐慌能陪伴他。
这些天他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著,整夜整夜回顾模糊了的梦境,恍惚里,小召和堂主都在,大家都在。梦见一转,一下子又变成了无所依靠飘飘悠悠,当他被右手的隐隐作痛弄醒来时看著窗外,他不知道该怎麽走下去。
恶梦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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