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令》第42章


颜昔定了定神,别过脸望着窗外的落日残霞,轻叹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楚莫轻笑:“往之,你常说:‘留得住的便抓住,留不住的便放手’。你当初那般劝我,如今,轮到我来劝你了么?”
颜昔不回答,只是沉默,再沉默。而后,颜昔轻声道:“倒不必,我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楚莫挣扎着起身,挪着艰难的步子坐到屋外,对身侧的人轻笑着:“往之,这,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赏日落了。”
颜昔扶着那随时都会倒下的身子,原本的责备,陡然换成了应允:“嗯,我会珍惜!”
楚莫笑意愈深,微微阖眼:“好兄弟!”
颜昔不由想起了那首歌:“勿虚,给你唱首歌罢!《兄弟》。”
楚莫微蓦地回想起什么,打断:“等下,我忘了问,未雪怎样?”
颜昔轻声道:“她有身孕了,我在考虑是否在长安暂居。”
楚莫眼睛一弯,笑得开心:“若是孩子可以唤我一声伯父便好了……可惜,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颜昔低眉,轻声道:“放心,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楚莫笑了笑,随后淡淡道:“你不是欲唱歌么?开始罢。”
微风掠过,颜昔开始唱:
“……
不是我不够坚强是现实太多僵硬……
不是我不肯低头 是眼泪让人刺痛……”
楚莫在歌声中慢慢回忆着过往,偶尔的咳嗽亦掩盖不了这静好的时光。
颜昔继续唱着:“
流浪人没奢侈的爱情
有今生今生作兄弟
没来世来世再想你……”
“往之,记得将我葬于她身旁……”楚莫在夕阳下渐渐合住双眼,淡淡道,“其实,我在等你……等你回来,亲手安葬我……那药,我并未服用……我舍不得用她的命换我苟延残喘……我以为我放下了……还那般劝说你……然……我仍是放不下的……不过……我……”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颜昔心中无限悲凉,默默地接了下去:“不过……你终于是可以与她在一起了,带着所有的思念与歉疚。我知道你等我,因为你知道我会如何为你入殓、立碑。你知道,我会完全明白你的心意,按照你内心的意愿……”
颜昔沉默地坐在地上,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出神……
翌日的晨光吐露,朝霞绚烂似梦。
刹那间,乌云携着雷声与急雨汹涌而来,大雨倾泻而下,如瓢泼。
颜昔默默地立于楚莫与谭蓁的墓前,一动不动,雨水顺着他的脸孔划下,额前的碎发紧紧贴着皮肤。良久,雷声远去,大雨不住。他终于拔出剑,在碑上补着刻下几个字“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继而,颜昔轻声道:“大哥,嫂子,往之走了!”
他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最初,亦是最后的留恋之地。当初,插梅花醉洛阳的自己,现今,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的自己。回眸以往,好不悲戚!
那匹黑马独自嘶叫,在原地踏出蹄印,诉说着留恋。
颜昔只得牵了楚莫的那匹黑马,抚着马叹息道:“勿虚,逐月亦舍不得你啊!我带它走了!你且安心,我会好好对它,如同我的追梦那般!”
颜昔跨上自己的白马,牵着逐月离开洛阳……
……
重返长安,萧禄已大好了。颜昔问着萧未雪:“可还暂住长安?”
萧未雪摇摇头:“回家罢。”
颜昔皱了皱眉:“你的身子……”
萧未雪莞尔一笑:“二哥为我请了一堆医师,甚至连御医都请了,无妨的。”
颜昔仍是担心:“还是再等等罢。”
萧未雪微笑道:“真的不必。”
颜昔拗不过萧未雪,两人三日后便离开了长安。不紧不慢地回到会稽,几个月后,颜昔的孝期便满了。
他站立于湖畔许久,望着天上归去的鸿雁,悲叹:“南望人更愁!”
等死的感觉,折磨得他心力交瘁,尤其需于萧未雪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萧未雪从未问起,只问:“往之,给孩子起何名?”
颜昔便会微笑着揽住她:“女孩儿便唤‘颜锦’,男孩儿便唤‘颜钦’。可好?”
她总会追问:“若是女孩儿,怎么办?”
颜昔笑得愈欢喜:“女孩儿好啊!若随你,便愈妙了!”
两人絮絮叨叨便一日……
……
颜昔总也未说起身体不适之事,萧未雪亦从未过问,似是并未发觉。又逢朔月了,颜昔默默地立于窗边,紧紧地捂着胸口,咬着牙忍耐。现今,体内的毒发作得缓了,咬咬牙便挺过去了,颜昔却愈加担忧。是的,待心脏毫无疼痛,自己的命,亦将尽了。这漫天的星辰,自己即将化作其中之一了罢?原来,没有月亮的夜,如此寂静;没有月亮的天,如此清澈。那万颗星辰璀璨于空中,近乎闪出悲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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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连楚莫亦离开了啊!他走了,他亦走了。身侧剩余的她,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辜负、不愿辜负,却是注定要辜负的人!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每每想到此处,颜昔心中总是别有一番痛苦。每月忍受着的肉体的痛苦,显然,远远不及心中歉疚之痛。
萧未雪又一次自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颜昔起身点了灯火,轻柔地为她擦汗。萧未雪猛地抓住他的手:“往之,莫走!”
颜昔浅笑道:“我还在,无须担心。”
萧未雪将信将疑地瞅着那双眸子,似乎欲将颜昔的笑容参透,而终无所获。萧未雪不知是自己疑心过重,或是担忧过甚,总觉得颜昔的笑意中,总透出一丝诀别的不舍。萧未雪坐起身,不敢入眠,颜昔只得陪着她,一同坐等天明……
萧未雪只觉得,若自己不问,颜昔便不会开口的。定是重要之事,否则,颜昔不会如此隐忍。她几乎可以望见颜昔独自承受的悲切之痛、孤独之苦,这个素来不喜将心事表露的男人,愈是掩藏,愈是令她无措。
☆24、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一月后,萧未雪诞下一名男婴,取名颜钦。而待颜钦满周岁时,颜昔的旧疾猛然加剧,想来是体内毒药而引起的罢?
萧未雪隐忍于心间的话,终于问出了口:“往之,你究竟瞒了我何事?为何只字不提?是很严重的事罢?是关乎你的身体么?莫不是,你的病……”
颜昔知道,不可再隐瞒,只得坦白:“未雪,我的病是有些严重,故,四年后,我需去往传闻中的海上瀛山,求访仙药。”
萧未雪美目含泪:“何时归来?”
颜昔轻轻拥着她:“我亦未知何年何月得以归来,抱歉,令你空付韶华。”
萧未雪略带哭腔,仅仅抱住他:“我等你!我会等你!”
颜昔双臂一颤,滑落双泪:“未雪,我,终是有负于你。对不起。”
万千的抱歉亦无法减少颜昔心中的愧疚,若自己早些知道所中之毒,亦不会……只可惜,这毒蛰伏得太隐秘。颜昔抑郁不已,安抚着萧未雪哄着幼子入眠后,只身来至颜路的墓前。他默默地站立着,心口的痛感令他脚步不稳,只得坐下来。他开口倾诉着,低迷轻柔的男音飘荡于空旷的山谷,一股诱惑的诡秘之气环绕于谷中。
“你走了,连楚莫都走了。终于,只剩我自己了么?前世,我是一个人,今生,仍是一个人么?只苦了未雪,若我不早死,我便会安心伴她左右。呵呵,颜路,你曾问过我的真名,是否与《采薇》的那两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有关,若有关,是否唤作‘柳昔雨’。我想说,是!是的,颜路,我叫‘柳昔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柳昔雨’,‘雨’,取其字。”
颜昔不再开口,或者说,柳昔雨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坐着,心下却是不住地叹气,更有颇多伤神的思量。
终于,他望着冰冷的墓碑,似要吐露所有的委屈与悲伤:“颜路,我亲近了你一世,遥望了你一世。现如今,终于要又一次独赴黄泉了啊!只可惜,我对不起未雪……”
“颜路,我叫柳昔雨,这是我灵魂深处从未更改的名字。我叫柳昔雨啊!我从未对你说起我的名字,并非不想。只是,我喜欢你,喜欢得那么悲悯,连名字都未有勇气告诉你。只因,我前世作为你的妹妹,今生转世你的亲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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