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枫的江湖》第41章


那个天使光溜溜的下巴,一双浑浊泛蓝的眼,他斜着眼打量了我一番后,尖着嗓子说:“派你到天火教,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还记得吗?”我赶紧跪下说:“属下没齿难忘。”他冷笑一声说:“没忘就好,那我问你,幽冥教是乱成一团乱麻好呢,还是铁板一块好呢。”我说:“分崩离析最好。”
他立着眼问我:“你什么意思。”我从容答道:“表面上看,天火教乱一点对朝廷更有利,但邪教立教三百年,体制完备,能臣干吏不在少数,乱只能是一时,迟早还是要成为铁板一块的。因此属下认为维持现在的乱象,乃是治标不治本的中策。”
他抽了一口气,冷笑道:“听你这口气,让天火教铁板一块倒是上上之策咯。咱家知道你以前是个和稀泥的高手,可如今你是去打仗,不是去和稀泥。”
我说:“大人容禀。一年前的今日我在落髻山上被人打了屁股。”
他嗤地一声冷笑道:“怎么,一顿屁股就把你打服帖啦。”
我没有辩解继续往下说:“属下把她从仙山岛上救出来,万里迢迢护送她回落髻山,总算护持有功,如今又是她的左膀右臂,她竟然对我说下手就下手,可见此人多疑、暴戾、狭隘,做事不计后果。让如此一个人执掌落髻山,对我们岂不有利?邪教早已派系林立四分五裂,还经得起折腾吗?她的权势越大,折腾的越厉害,则邪教分崩离析之日就越近?”
他听完这话久久不语,末了甩甩袖子把御前侍卫赶了出去,这才换上一副笑脸,扶起我说:“咱家早知道你是个深谋远虑的人,绝非有些人可比的。”
他继而说:“全是李久铭暗中使坏,才惹得太后大发雷霆。多亏金大人在御前替你辩解。咱家今次来亲耳听到你如此说就更加是真了,如此也可了却太后的一桩心事。”听他这口气,我暗松了一口气,趁机把早已准备的一个紫檀木盒捧了出来。那里面装的是两颗鸡子大小的夜明珠,珠子是张凉竹送给我的,在此之前我把他从中枢堂巡检司调到了书房来当主事,这是他答谢我的礼物。
他在手里颠了颠,却不说话,我知道他嫌少,就又说:“学生另外从邪教总坛追回十几幅图画,有一幅《文苑图》据说还是唐代名画,邪教就是邪教,如此宝物却不知善加珍视,糟蹋的破损不堪,若不再行抢救,只怕中华瑰宝就要被这些邪魔外道给毁了。”
他一听双眼放光,连说:“可惜呀,可惜呀,这个可要抓紧,迟了就真毁了。”于是我将一个纸团塞到他手里,那是当地一个货栈的提货单,他心领神会,嘻嘻地望着我说:“你不错,比某些人可懂事多了。”某些人当然指的就是李久铭,天使来武昌,他一不陪吃喝,二不馈赠礼品。他不动手,还不让手下人代劳,落得这个坏名声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一个月后我回到落髻山,临安新派来的上线已经先我三天在山上恭候我了。从此我与李久铭分道扬镳。
没了李久铭的掣肘,我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但不久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杨清是个有野心又任性的女人,她一日屁股坐稳就开始自以为是起来,刚愎自用、乾坤独断,有时候我想我就这么看着她蛮干下去吗?我是不是应该多多规劝她呢?但这念头一闪即逝,想到自己此行的使命,我把一次次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把我的放纵当成了我的软弱,对我的态度渐渐不客气起来。
起初还能给我留点面子,面子上对我尊敬有加,在同僚面前,只要我说了话,她就顺着我的意思,面含微笑地说:“按右使的主意办。”渐渐的她的脸色就难看起来,虽然仍说按我的意思办,但那脸色显然是不愿意的。再后来她对我决定的事就不置可否了。下面人都是看着她的脸色,自然对我越来越不恭敬起来。
终于有一次她突然地当着众臣僚的面将我狠狠地斥责了一顿,我毫无防备一时尴尬万端。等到下朝后,同僚们再不向从前那样跟我打招呼,一个个躲瘟神似的躲着我。那天我走出政务堂大殿时,眼望着飘荡在西凤山上的朵朵白云,深深地吐了口气,心里想:“算了,由她去吧。”我这样的念头刚刚闪过,她派来请我去喝茶的人就追了上来,笑盈盈地说教主请顾右使去闲庭雅兴喝茶。
这真是打一巴掌赏口糖,让我哭笑不得。那天,她亲自迎接在闲庭雅兴门口,对我百依百顺,亲手为我奉茶,看我闷闷不乐,就使劲地撒娇说:“我今天的表现好不好,今天我可在他们面前好好地抖了一下威风。求求你别生气了,这不都是你教我的吗?”
我说岂敢呢,您是教主乾纲独断是你的权利。她说:“这样,我要给你一个天大的赏赐,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一伙的,我们再争吵都是一家人,别人休想有什么非分之想。”她果然给了我一个天大的赏赐。按天火教的教规,中宫监正门的两扇铜门除教主出巡平日只开一扇,不管你是什么元勋、大臣,但她特地下旨:“顾右使到来时,需大开两门相迎。”
39。走 '本章字数:3013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15 18:36: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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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一出,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迅疾又对我巴结起来。这样的伎俩她一用再用,不光用在我身上,也用在别人身上,但我很快就厌烦了,我开始什么都不管,今天告假,明天出巡,她安排什么人来,我照单全收。权柄这东西你一旦放弃,它就迅疾离你远去了。到后来,我除了请假、出巡外,已经无事可做。
疏远了我,她就和朱宗镇亲密起来,朱宗镇是个长着一脸大胡子的西山人,个子高过我一头,体格健壮的像头牛,他在风衣府千叶堂根基深厚,论办事也是一把好手。但因为脾气太坏,又是西山人的头,就一直受压制。一年前,我听从李久铭的建议以明升暗降的手段升他做风衣府的副主,这才让李久铭有机可乘,将自己的亲信安插进千叶堂。但千叶堂的水太深,李久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是闹了个灰头土脸。
她要拔擢重用朱宗镇的意思很快就向我表露出来。我顺着她的意思说好,又说自己身体不好,总睡不着觉,想到滇南去休养一段时间。她想了想,不置可否地说:“迟两日再说吧。”那天我走的时候,她一直送我到廊下,眼看着我出门。如同我初来那会一模一样。
当天晚上,李久铭就找到我,他从武昌一路跑回落髻山来劝我,足见他对此事的重视,他脸色白煞煞地对我说:“这件事你不能由着她。”他说的当然是朱宗镇的事,我说:“我还能怎么样呢。”说完我就坐下来喝茶,他站在我面前,瞪着眼,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他的手臂颤抖了两下,走了。
三天后,杨清在政务堂大会上宣布我领衔出巡中州,臣僚们听到这句话都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因为就在我和她谈话的第二天,朱宗镇就由风衣府排名第三的副主升任第一,原来排名第一的被勒令退养。这种安排无疑就是要告诉大家风衣府要从我的手上交到朱宗镇的手上了。也许是为了安慰我,那天她破天荒地向臣僚们解释了为何要我出巡中州的缘由,说刺马营和梨花社联合起来要对中州总舵动手,值此危难之际,非有我这样的德高望重又智勇双全的人出巡不可。
这席话说着说着就有点过头,以致让众臣僚们都有点稀里糊涂了,大伙面面相觑额,看看我,又看看朱宗镇,闹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像朱宗镇自己说的那样,我已经失势,他将取而代之。
我就这样去了中州,一年后才回到落髻山。朱宗镇执掌风衣府一年零三个月,此刻已被流放至崖州为分舵右副使,一个风衣府府主被贬至偏远小舵的右副使,这在天火教的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但我知道朱宗镇被贬斥并非完全出于她的本心,且贬而不死,终究是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不过我想我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她贬斥了朱宗镇这个西山人,对其他西山人却仍信任有加,甚至是变本加厉、不计后果地信任他们。天火教上上下下,所有能看的上眼的职位都被西山人所控制。
积怨已深,无可挽回。
这时李少冲在陇西联合罗倩倩杀了马千里,李久铭掌控了荆湖总舵,金陵在韦千红手里,滇黔从来都是坐地为王,而关中和中州则听命于我。至于川中从来都是各派势力交汇之地,焦手八面玲珑,自保有余,进取不足,而且对西山人不停的渗透也早有怨言。
西山人占领了落髻山,却失了天下。
因为朱宗镇的打击,她比先前收敛了许多,自我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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