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腔》第62章


宄?br /> 就这样循环往复了无数遍都无法说服自己按下通话键,亚瑟终于自暴自弃般摔开手机,妥协地向后仰倒在床上,用一只手遮住眼睛,顺带抹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他感到一阵窒息的茫然,像是盲目穿行在冷雾里,前后都望不见尽头,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往前走。
接受采访的日子很快来临了,前一天晚上他不可避免地失了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清醒了一夜,天还没亮就爬起来钻进衣帽间挑选西装。
佩妮喜欢他穿什么样的衣服?
——佩妮喜欢他什么都不穿。
既然要接受采访,亚瑟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穿。他在衣柜前方站到全身僵直,最终谨慎地选择了最保险的一套纯黑色,设计简洁,面料考究。
然后他戴上一对款式厚重的钻石袖扣,从绒盒里取出那枚他保存多时的戒指,妥帖小心地坠进贴近心口的衣兜。
后来的整个上午亚瑟都在坐立不安中度过,更是拒绝了助理布雷切特共进午餐的邀请——就算那是在事务所的自助餐厅,就算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过、什么也不会有,他也不想冒着风险让佩妮误会什么。
眼看着访谈时间快到了,亚瑟整理好满桌的文件,起身径自去了洗手间照镜子。
认真细致地检查完衣角、领带和袖扣,确保一切都完美无缺,他正准备离开,忽而猝不及防地在镜中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是佩妮。哪怕对方的面容只是仓促间一闪而过,他还是认出了她。
她穿了条修身的黑色裙子,是亚瑟从没在电视上见过的样式。
有什么格外尖刻的情绪在他的头脑里轰然爆裂,锐亮的火光褪去后,只剩下萦绕不绝的绵延残响,和烫得他几乎开始战栗的奇异余热。很快耳畔的嗡鸣声弥散了,那股热力却经久不消,细细痒痒地钻进每一根搏动着的血管,经由血液输送汇聚到心脏。
躺在胸口衣袋中的那枚戒指逐渐变得滚烫。
亚瑟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一直蛰伏在脑海深处,静候此时鲜亮斑斓地炸响:
他得向她求婚,他必须得向她求婚——他实在不愿、也不能再回到没有她的生活了。
说实话,他承认这很仓促,对她而言说不定更是称得上荒谬头顶。但是那又怎么样?如果她同意,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点头应允,他可以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补偿给她一个浪漫独特、别具一格的求婚场面。
亚瑟抓住了她的手腕。皮肤触感光滑细腻,侧方有形状圆润的腕骨关节凸起,他垂目静静地感受着,喉咙深处涌起一声满足的叹息。
“佩妮。”他只憋出一句称呼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不留痕迹地进行了好几次深呼吸,他才渐渐平复快要撞破胸膛的剧烈心跳。
佩妮闻声转过头,棕黑色的眸中有惊讶一闪而过。
“真巧。”她淡瞥了一眼被他抓住的手腕,语气客套而疏离地说。
亚瑟蓄势待发的热情就在那一瞬间彻底熄冷了。
“不。”
他说,“我在这儿等了你很久。”
亚瑟将佩妮带进了办公室。在软椅上坐下时,他暗自庆幸从她的角度看不到书架侧面贴着的几张她的单人照片、和唯一一张两人在付费照相机前留下的合影。
佩妮冲他笑了笑,他脸上一热,赶紧别开视线。
……他又想向她求婚了。
后来短暂的接触当中,亚瑟注意到佩妮的目光频频在他的手腕、咽喉和腹间逡巡。他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行为心理学,但他也能看出佩妮还对他——至少对他的身体——感兴趣。
他莫名感到失落,然而又暗自欣喜。
一刻钟的访谈里,亚瑟按照事先准备的那样,完整地讲述了自己和《y》的来龙去脉。他并未遗漏佩妮眼里转瞬即逝的错愕,但他确信这份无以言表的震惊很快就会被收视率上升带来的喜悦所取代。
至少他能为她做这么多。
亚瑟明白这一次的久别重逢,佩妮见到他其实并不怎么高兴,甚至在她脸上看不见哪怕些微的愉快神情。
他想起佩妮曾经说过的“我爱你”,情不自禁地产生了质疑。
她还记得吗?她后悔了吗?
访谈结束后佩妮没有任何逗留的意图,起身走向会议室门口。亚瑟靠在椅间一动不动,望着她背弧挺直、步履稳定。
他想挽留,又不想挽留。
“砰”的一声,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撞开。见到来人,佩妮脸上露出某种亚瑟无法解读的表情,像是厌烦又像是释然。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着来人,进而认出对方是在地铁站里亲密地搂住佩妮的陌生男人。
亚瑟不知道对方正和佩妮讨论着什么话题,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待在佩妮身边。
“我送你回家。”他飞快侧身隔在佩妮和对方中间,声音冷定地说。
佩妮居住的住宅区不太安全,因此亚瑟的眉头从下了地铁开始一直都轻皱着。他几次想要开口求婚,然后名正言顺地让她搬进自己的公寓,又被为数不多的仅存理智所制止。
他跟着佩妮穿行在昏暗的走廊,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最终佩妮停在一间房门前。亚瑟等到她用钥匙拧开门,抬脚走进屋并按亮了顶灯,终于隐忍而克制地颔首,竭力逼迫着自己告辞转身。
“亚瑟。”
佩妮的轻声呼唤有如一把匕首洞穿耳膜,一并切断了所有控制着理智的神经。
那一刹那,亚瑟把什么都忘了。
他想把佩妮留在身边。
他要把佩妮留在身边。
……
他必须把佩妮留在身边。
——就算是靠身体也没什么不行。
☆、第51章 生活
“那是我的习惯。”
亚瑟坐在光与阴影的接驳处,面对着眼神犀利的克丽丝汀,语声轻缓从容,“如果我没有送她上楼,就一定要在楼下等待她窗口的灯亮起来。”
他轻咳了几声,音量伏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游移不定的喑哑,“但是那天晚上,灯一直没有亮。”
克丽丝汀接过话音:“所以你意识到可能出事儿了,对吗?”
“嗯。”他看似平静地说着,嘴角却紧绷,很难准确地判断出表情。
克丽丝汀眯了眯眼,眼尾处叠起细小的纹路:
“你猜测佩内洛普小姐遇到了危险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什么都没想。”
亚瑟顿了半秒,眸中擦过一瞬惶然的神色,“事实上,大多数细节我都无法清楚地回忆了。”
这时画面一闪,切换到了我的身上。当我被问到“发现亚瑟受伤后的第一反应”,也作出了十分相似的回答:“说老实话,我不太想得起来了……”
我只知道自己那时非常恐慌,却不是对于劫匪手上的尖刀,而是……
我惧怕失去他。
而那晚我把他的伤势想象得有多夸张,就意味着我有多爱他。
想到这儿,我抓起手边的遥控器,关上电视。
这是前天傍晚做完笔录后那场临时采访的重播。节目一播出我就接到了史黛拉担忧的电话,暌违已久的马修也罕见地发来了一条慰问短信,甚至连几乎和我切断了所有联系的布莱登都在我的语音信箱里留了言,当然是在加西亚的胁迫下。
克里斯蒂安的营销手段无疑是成功的,作为最先详细报道了这次突发事件的媒体,在获得了关注度的同时,电视台的整体收视率再一次得到了提升。而相应的,我得到了“放一次长假”的奖励。
幸运的是,亚瑟只需要去事务所做一些工作交接,也就能顺理成章地休上半个月的带薪假期。
天色渐暗,我打开沙发两侧的壁灯,借着昏黄的光线看了一眼钟表。估摸着亚瑟快回来了,我开始琢磨起晚餐的搭配来。
兰斯洛特兴意阑珊地蜷缩在我的脚边,时不时轻抖一下皮毛。我不由得想起初次见面时它难以抵挡的热情,和现在的冷淡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它明显更喜欢亚瑟一点儿,证据就是不久后亚瑟从外头输入密码打开房门,脚边的哈士奇立即如箭离弦地完成了立身冲刺的一系列动作,耷拉着舌头摇着尾巴在亚瑟的皮鞋上蹦蹦跳跳,只留给我一个毛茸茸的背影。
亚瑟习惯性地拍了拍它的脑袋,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我便微微一笑,还没换鞋就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装订整齐的文件递给了我,湿润的眼神就像是在等待称赞:
“我打印了一份租房合同。”
纸张侧面贴心地夹了一根黑色签字笔。我不暇思索地抽出笔杆正准备签名,却被亚瑟探过身来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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