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第22章


“郑伯伯人不在。”
“是。”
“乃娟姐也不在。”
“是。”
“伟棠亦往内地去了,三日两日不会回来。”
尹芝给他数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而今山中只余你我。”
“还有韶韶同厨娘!”她提醒他。
“他们一老一小,不足挂心。”
“打什么鬼主意?”
沈喻然不答,转而问,“我们是朋友?”
尹芝开起玩笑来,“少爷您莫大清早跑来折煞我。”
“我当真的。”沈喻然面露不快。
尹芝忙答,“是是是,早已拜倒在沈少石榴裤下。”
沈喻然笑,眼睛弯弯,平日绝少见他这样。
“陪我出去散心可好?”
就为这点事?
“近来林中蚊虫鼠蚁十分多,先生不是告诫过叫你这些天好生呆在屋里?”
“林中谁稀罕去。”他撇嘴,“我们到都会里去。”
尹芝长大嘴巴,“别玩笑,给人知道我死无葬身之地。”
“你笨死,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别忘了家中此刻还有四只眼!”她说厨娘和韶韶。
“厨娘早餐过后必补眠,待会韶韶也要去二楼抹地板,你跟我趁机溜出去。”
“怎么好端端忽然要去都会里?”
沈喻然忽然停住,低下头,半晌说,“昨晚做梦,跟伟棠两人逛中环。”
尹芝十二分心疼他这份落寞,什么叫好端端想去都会,这有什么奇怪。犯人尚有机会保释休假,况且他。
“我俩怎么去?”
“地库里还有至少两部车子。”
“你会开车?”
“或许还想得起。”
他俩一路挨到午后,踩着厨娘如雷鼾声蹑手蹑脚下楼去。只要摸到车子,即算作大功告成。即使引擎声警醒她俩也已来不及,一踩油门眨眼就到山下。
过剩十分顺利,沈喻然用五分钟记起开车技巧,虽然生疏,但身后的风景已一一抛在脑后。
靠着导航的指引,两人用一个钟头便站在熙来攘往的闹市街头。
“到哪去?”尹芝问沈喻然。
“好容易出来,入宝山不能空手回,我们去逛凯悦大厦。”
这是什么地方,尹芝从未听过。读书那会儿,日子每每捉襟见肘,维持学业尚得靠自己一双手努力打拼,哪有资本出来风花雪月。尹芝跟在沈喻然背后亦步亦趋,穿街过巷,终于在一处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前停下,有门童殷勤地为他们开门。
想必沈喻然从前一定时常来,他对这里熟悉的程度一如自家宅邸。他看皮具,又试戴腕表,价签上的标价各个看得尹芝心惊肉跳。这些皆是令普通人望而怯步的奢侈品,随便一只足以抵工薪阶层一年甚至几年的收入。沈喻然随意挑拣几样,刷卡付账。只是按密码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来,食指贴住下唇思索了片刻,这恐怕是他久不用到的东西,一串数字也几乎记不起。
他们去看珠宝,倒不知男孩子还喜欢这些,沈喻然却说,“挑你喜欢的拿。”
尹芝哪里敢,“无功不受禄。”
“你哪里无功,为我掩住今天的事,你便有功。”
尹芝忽然想起茉莉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她母亲亲自从来一套珠宝,说女儿大了,该带几颗金银傍身。她亦长到廿多岁,却从无一人在意她的薄寡。
见她一味傻站着不动,沈喻然催促,“不值几个钱,权当送朋友。你顺道帮厨娘韶韶跟各挑一只,女孩子的喜好,我不太懂。”
尹芝挑了一条极细的项链,坠子上镶一颗乳白色的珍珠,亦帮厨娘和韶韶各自拿一直手环,沈喻然看也不看,一一付账。
出门时忽然有名男子朝他们走过来,面上半惊半喜,“沈少,是您!”
沈喻然吓一跳,手中的几只纸袋险些落地。
他们还是太高调,尹芝早该想到,沈喻然曾是这座都会人尽皆知的人物,如此大咧咧走在街上,一定会有熟人来相认。可他的记忆已被洗刷,她替他挡驾,“先生许是认错人……”
她话未讲完,沈喻然忽然道,“志华,竟是你……”
咦,他竟认得他。
对方欣喜之余眼泛水光,“以为永世不能再见您。”
“我搬去澳洲,只偶尔回来。”沈喻然扯谎掩饰。
“那里一定悠然自在。”
“是,再不必朝六晚十二。”
对方笑起来,“也再看不到您深夜去沙龙买醉。”
“别说我,家姐可还好?”
对方沉默,半晌答,“前年已离世。”
沈喻然说不出话来,一声叹息。
“多亏您,否则一早死于他乡。家姐临终时仍念您,未想到后半生竟因您得福。”
“倒是你,可有再难过?”
男子摇头。
“今后有何打算?”
“赚钱,送外甥往加拿大去读书。”
“若有难处,去找伟棠。”
“好,何时再见,去喝酒。”
“下次。”沈喻然声音变小,“这次赶时间。”
他们告别,尹芝问,“何人?”
“故人。”只字不肯多提。
沉默许久忽然道,“山中只几日,仿佛世上已千年了。”
逛毕商场,时候还早,他两去剪发。
尹芝第一次来这种高级沙龙,发型师各个英俊不凡,举止文雅。沈喻然安安静静在镜前坐下来,他未听到休息区一侧的对白。
“那位英俊的男孩是谁?”
“一位初来乍到的客人。”
“十分面熟,不是常见报端的演员?”
“不,圈子中没有此人。”
“真可惜,这样的美丽的脸孔流落坊间。”
对方笑,“你真不识人,这样的仪态身姿,横看竖看都是位世家公子,何至于混迹名利场?”
不过短短三五年,彼时都会中炙手可热的许氏副总以被舆论淡忘。如今他仍有绝代风华,却不外乎是千人一面的富家子形象。
尹芝听不下去,命人拿过一张椅子,在他一边坐下来陪。
发型师为他洗发,由衷赞叹,“这样稠密浓厚的黑发,像一把海草。”说罢挑起他的额发,“额前还有美人尖。”
“遗传自家母。”
“那也必定是一位举世无双的美人。”
沈喻然不理,转头冲尹芝道,“不若你同我一起。”
尹芝不推脱,让人将长发修剪至齐肩。
沈喻然剪短一侧额发,隐隐露出整齐的眉角,干净清秀。
完事,她亲自帮他穿好外套,他们举止亲密,却绝无人猜测他们是一对情侣。世人眼光雪亮,家室身份,一经眼即看得清清楚楚。老板亲自开门,送这一主一仆离去。
沈喻然揉胃,“肚子咕咕叫,我们去吃东西。”
“眼看傍晚,是时候回去。”尹芝劝。
“不过三四小时,放心,今夜他们也不会回来。”
说罢拉她钻进人流,头也不回。
以为又是叫人叹为观止美轮美奂的高级场所,谁知他却一头扎进一条小吃街,一会是喜福斋的碗仔翅,转而又要年意堂的杨枝甘露。尹芝自小食这些,如今半点不觉新鲜,提不起胃口来。足吃了十几种,又嚷着要去中环喝下午茶。尹芝忽然想起九叔的小店,问沈喻然,不如我俩去吃牛腩拉面。
沈喻然摇头,“我不喜欢。”
他忘得十分彻底。
半日过得好似脱了弓的箭。
回程时天色已暗沉,尹芝坐在车子里,无端端心绪不宁。
他俩趁着暮色一路开到山脚下,忽见不远处有一片黑扑扑的人影,还未待车子泊稳便过来敲窗,尹芝啊地叫起来,如面恶鬼。是管家郑伯。
老人家从容地来开驾驶室门,“沈少,让老奴开车。”
“怎么是你!”沈喻然嗓门即刻高八度。
“四处找不到您,先生令我回来。”
“许伟棠在家?”
“大少十分担心您!”
沈喻然缩在座位里垂头丧气。
山路不好走,全赖老人家车技了得。片刻到山上,旧洋房灯火通明。
如同两名罪人鱼贯进入审判室,一家上下皆坐审判席一侧,当然,主审官是家主许伟棠。堂姐站在一侧,投射过来的目光犹似剜肉,至于许先生尹芝更是不敢抬头望一眼。
良久听见许伟棠叹气,“站着做什么,换件衣裳去休息。”又回头问管家,“路医生怎么还没到,打个电话催一催。”
沈喻然忽然开口,“不关尹芝事,是我一定要去。”他帮她说话。
“行了,管好自己。”家住有修养,不会在众人跟前大发雷霆,但尹芝心里十分清楚,此事他已怒不可遏。
路医生来得略晚,尹芝过去帮忙,却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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