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第42章


“不,不。”他又改口,“若依我自己,何苦读到博士去,就去夜店里日日跳舞,或是干脆乘热气球穿越热带雨林上空。”
“我就知你是天字第一号潇洒人物。”她鼓励他,“不如明日当真就去这样做做看。”
“别说玩笑。”沈喻然揉揉眼,隐忍了一个哈欠。“为何忽然同我讲这些?”他不解。
尹芝说不出话来,她比他识得更多现实,却没有勇气一一去告诉他。
“好了,小姐,我很累,想睡了,不同你痴人说梦。”他面上却又倦容,于是逐客。
“喻然。”她站在门口蓦然转身。
他看住她,“有事?”
她冲口而出,“方才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但求你考虑。”
“你今天十足奇怪。”
她笑一笑,“我走了,好梦。”
隔日,她擅做主张未拿HG3给沈喻然。
至中午,他蜷在床头,面若死灰,冷汗直流。尹芝心咚咚跳,打电话给路俊辉。
“你私自减少了HG3的药量?”
“我一颗也未拿给他。”尹芝毫不掩饰。
“可否不再干预此事!”
“难道我眼睁睁见他被残害致死!”
“他此刻已有戒断反应,容不得你回头去。”
“刽子手!”尹芝失声。
对方良久沉默,“我知道我该下地狱的。”
她不想听他做无谓检讨,“他此刻十分难过,可有方法救他!”
“拿出药瓶,给他服药。”
她紧紧攥住听筒,几乎握碎。她想到许伟棠,他平日待他多么好,可暗地里却不惜抽去他的精魂,挖空他的内里,将他变成一幅风干的躯壳。他当真能永世存放他吗?
她悲哀地跪在他床头,斟一杯水,将两粒绿色药片放进沈喻然的口中,无路可退。一个钟头过去,他面色好转,又成完人。
他睡着,她到厅堂中枯坐,日垂西山也未动一下。
电话铃就是那时忽然响起的,哗地一声,震得她汗毛都炸开。
大宅中的电话是个无谓装饰,似乎意在证明这座山头还未曾被现代文明彻底孤绝,但它绝少响起过。
他拾起听筒,彼端传来一段暗哑的男声。
“请沈少听电话。”
尹芝愕然,“请问您是……”她回头找管家,可此刻他不在四周。
男子不答,静默一阵又重复,“请沈少听电话。”
尹芝只得去叫沈喻然。
他足过一刻钟才施施然下楼来,对方并未挂线。
尹芝站在一旁,听沈喻然只答嗯或者好这样的字眼,两分钟便结束了。
她试探问,“谁?”
她不该过问他的事,只恐他为人所欺。
沈喻然猛然转过头来,尹芝发现他脸孔青白如鬼魅,无一丝血色。他抓着她伸过来的手臂,“让我坐下来。”
大厅里只得他们两,她在他跟前蹲下来,“可以告诉我?”
他闭上眼,用力喘息,半晌摇头,“不,并没什么事。”
他显然说谎,但说话仅止于此。
他在沙发上一坐好久,天色渐暗,满屋幽蓝。尹芝想去扭开灯,却被他按住。
“别令我见光。”
她在他跟前坐下来,发觉他周身汗湿,冷似冰冻。“医生嘱你好好休息,我扶你上楼去。”
他借着她的手臂勉强起身,却又跌回去,他双腿不住打颤,似乎软得厉害。那时尹芝只断定是HG3带来的副作用,时隔多年,真相大白,每逢记起此时,她都忍不住要落泪。他那时一定被疼痛扼住心魂,肉身都已凌乱,是勉力整合完整,留在她面前的。
☆、一晌贪欢(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 章节的名要改一改 内容没有改变
尹芝蹑脚去到书房,时间仅是凌晨,她再睡不着。昨夜冬雷滚滚,此时天空却已露白,房中微冷,她一个人站了一会,发觉这房间实在大,有大片不可填充的空白在她四周。
她在书架上找书看,忽然发现那只明黄色珐琅彩花瓶,就在触手可得的地方。它不再束之高阁,有人将它放在近旁,也许看了又看,是许伟棠还是沈喻然,她不知。
果然有巧手的工匠,将支离破碎的一只瓶拼贴整齐,若非细作端详,已看大不出裂痕。尹芝拿它下来,放在手中婆娑,数百日的光阴就在触感间静默流淌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门被打开,尹芝吓一跳,竟是沈喻然。
他像是自外头回来,外套上有一重水汽,一脚是泥。
“你到哪去了?”尹芝紧张起来。
“睡不着,去到外面走走。”
尹芝走到他跟前,他周身笼满清冷,好似整个冬天都落在他肩上。
“感冒就好玩了?”她教训他。
喻然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尹芝无奈摇头笑,她利落地打开暖气,关好门,让房中尽快暖一些。
回身看他,他已脱去大衣,坐下来将身体伏在书桌上。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阿芝,可以请你为我做件事?”
莫说一件,十件百件她都肯。
她点头,等他说下去。他却望着窗外重重叠叠的树影。
“你有心事?”
“我须得下山一次。”他忽然说。
“今天?”
“是。”
尹芝沉默,这不好办,自上次出逃,山中地库中已没有车子。
“我又令你为难。”
这话又勾起尹芝的难过,去到山下,去到都会,去到南极同月球,都该是他的自由。他的人生不该举步维艰,这不是他应该承受的负累。
“容我想一想。”她说。
“不问我去做什么?”
“你没有义务告诉我。”
她拨电话给路俊辉,别无他法。
“喻然有事?”他十分警醒。
“不,此刻他很好。”
路俊辉松弛下来,“小姐,天还未亮足。”
“我有事相托。”
“急这一时?”
“请你放弃美妙睡眠,即刻起身驾车来山中。”
“喻然到底怎么了?”他反复问。
“他很好,但他需要出门去。”
“去到哪里?”
“我同你均无权过问。”
路俊辉气结,“恕难从命,上次教训还未令你记取?”
尹芝沉默,“上次,我欠你人情,可这一生,你欠喻然尤多。”
路俊辉开不了口,这已成他的软肋。
“七时整,我们等你。”
“这山中还有几双眼睛!”
“托词由你去想。”
路俊辉狠狠拍头,“我为何时时败给你,由得你摆布。”
尹芝挂断电话,她无力去想这个问题。
七点钟,路俊辉十分守时。
“喻然没起床?”他问郑伯。
老人家讶异,“这么早?”
“今天接他去医院检查。”
“大少临走前未曾提过有由安排。”管家纳罕。
“近来服食新药,却反应强烈,昨日还有不良征兆。”
管家不敢质疑医生,“容老奴稍微收拾。”
“不必。”路俊辉拦住,“只需阿芝一人。”
“这……”管家为难。“人多可有照应。”
“今天我无视,全程陪同。”
郑伯无可辩驳,只得答允。尹芝在一旁,松下一口气。
于是三人光明正大下山去。
路俊辉踩足油门,暗蓝色跑车一路飞驰,他抱怨,“今天我有台重要手术!”
“脱下白袍,就把它同工作一起留在医院。”沈喻然道。
“病人是财政司司长夫人。”
“管他什么达官显贵,你该仰天大笑出门去。”
两人都给他这句话逗笑。
路俊辉专心看路,“祖宗,到哪去?”
“人最多的地方!”
于是三人去逛一条南洋人聚集的小街。
有人做玉石生意,他们凑上去跟着瞧。并非什么高端新奇,尹芝同路俊辉一早看惯这些街头营生,哪来什么和田软玉,唬人掏钱时真。小贩称可给玉牌刻字,交付定金,晌午左右便可来取。沈喻然低头观看玻璃橱中的成品,其中一块用瘦体镌——此心永在。字当真是好字,有肩有脊,古香古色。他非要买下来。
路俊辉啼笑皆非,“堂堂沈少喜欢这种货色。”
“买一块送伟棠。”
“我担保他不会喜欢。”
沈喻然不理,伸手向路俊辉的口袋。
“还要我买单?”
沈喻然笑,一脸无辜,掏出皮夹来抖一抖,里头一叠卡片,一张现钞也无。
路俊辉咬牙,“下月叫许伟棠付我双倍薪水。”
玩至中午,肚饿,找一间风味小店吃中饭。叫满满一桌小吃,芒果糯米饭,炸猪皮,椰子糕,炒粿条,三人争先恐后,吃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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