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馨纪事》第56章

“苏培盛！”他唤来苏公公，吩咐道：“送‘熙少爷’回去。”
这次我不再挣扎，搭了苏培盛的手出了东庑。
“馨！”听到他压低了声音唤我的名，我回头对上他的眼，“沛。”
“沛县的沛么？”我轻声问道，他点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他，这便是我孩儿的名了……
注：
1。《清实录·；圣祖实录》康熙五十六年十一月辛未条。
其七十一　毒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十五日事）
行走在宫墙之间，呼呼的风声冰冷的滑过耳际。
我与苏培盛默默的走着，突听见他开口道：“八阿哥、十三阿哥俱封为亲王，并与大学士马齐、理藩院尚书隆科多总理事务……”
我有些奇怪的看了苏培盛一眼，正等待着下文，他却闭上嘴，不再言语。
沉默片刻，我道：“苏公公，原说皇太后屡传懿旨劝皇上进食，我不该再多言了的，但是，你跟随皇上多年，我也不拿你当外人看。如今皇上哀恸过甚，你在皇上身边应该多劝劝才是，怎能任由皇上不进饮食呢？”
“主子……”苏培盛看着我严厉的样子，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低了头，用唇语道：隔墙有耳。
我忙停止了说话。
回到宫里，屏退宫女及侍候太监，更换了素服出来，我坐到炕上，对苏培盛说道：“苏公公，我看你吞吞吐吐的，定然有事，现下没有旁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跟我说。”
“皇上不许，奴才不敢说。”苏培盛跪了下来，磕头说道。
我冷冷的看着他，道：“究竟什么事，我虽有耳闻，却并不清楚。这其中若涉及到皇上的安危，说与不说，你自己斟酌着。但是我要告诉你，万一有事，皇上身边的人，我绝对一个都不放过。”
苏培盛惊恐的看着我，沉思良久，方开口道：“皇上不进食是因为……”
他吞了吞口水，艰难的说出那个可怕的字眼：“毒。”
“你说什么？”我不敢置信的站起来。
“主子，皇上不让说的，您千万说出去……”苏培盛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苏培盛！”我坐下来，严肃着神情说道，“你听好了，以后皇上的膳食先送到我这里，对外就说是‘赏膳’，知道了么？”
“是。”苏公公不解的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敢多言，只恭谨道，“今日的膳食……”
“即刻送过来。”
苏培盛应声传唤太监将御膳送来，我看着满桌的菜肴，略选了几样他平日爱吃的，拿起银筷，每样菜夹起一块，尝了一口。
“一刻钟后，我若无恙，再送至皇上处。”
“主子……”红鸾与苏培盛对看一眼，不知道如何劝我。
“对任何人都不要说由我‘尝膳’，特别是皇上那里，只告诉他是御膳房可以信任的人尝过的，让他放心吃，知道么？”
我看着窗外的飘雪，不再言语。
如此过了两日，却未见有事。
自嘲的扬起嘴角，我怎么像在盼望吃到毒物似的。若能为他做这一件事，也是甘愿。
没有二哥哥征战沙场的勇猛，没有十三阿哥拼死护卫的忠诚，亦没有隆科多上下钻营的精明，我，能做什么呢？我要怎样才可以保护他……不止一次的自问，我可以为他做什么。
“沛儿，你要知道，额娘一定要保护你阿玛的安全，所以才不顾你小小的生命，额娘对不住你。”我低头轻喃，也不晓得，肚子里的孩儿能否听到我的心声。
“主子，苏公公求见。”红鸾至我身旁轻声说道。
我收回视线，道：“传他进来吧。”
见得苏培盛，我问道：“皇上可用膳了？”
“回主子，皇上略吃了些粥品，菜也夹了几样。”
“恩，这就好。”我微笑着说道，“皇上的膳食，只可经过我二人的手，其余人等概不可接近。”
“用膳时间未到，公公来有事么？”我复又问道。
“‘熙少爷’，请随奴才面圣。”苏培盛恭谨的说道。
我吃了一惊，难道遗训有问题，慌忙换了男装随苏公公赶至乾清宫东庑。
“用晦叩见吾皇，皇上万岁……”我话还未说完，却听见他急躁的说道：“别跪了，起来！”
左右看着没人，我才敢起身，嘴上问道：“怎么了？我背的清文本有问题么？”
他不答我，用力抓着我的手说道：“你疯了么？！你是不是疯了！竟然为我试毒！你不懂得爱惜自己么？！”
一阵慌乱，待定了心神，我微笑着低头说道：“没有的事，你听苏培盛胡说。”
我冷着眼看着一旁伺候的苏培盛，你不想活了么？竟敢说出来！
“你不用看他！他若不说，你就不打算让我知道，是不是？！”他颤抖着声音问我。
“是。”眼看着躲不过，我抬起头坚定的对他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真是疯了！”他句句责问揪着我的心，委屈的看着他，难道我的痴心竟是错误不成？
“我……”压抑欲驳斥他的话，我淡然开口道，“若专门寻个人来试，动作太大，叫人知道了反招嫉恨。何况别人的心思哪里猜得透，不若以‘赏膳’的名义让我亲自试，旁人便不会起疑，自己也放心，有何不可？”
我仰望着他看不清情绪的脸，这个解释，可会满意。
手，覆上他纠结的眉，道：“让我也可以为你做些事，好么？”
“朕会保护你的，朕是九五至尊……”他拥着我，说道，“不许你再伤害自己，不许！”
为什么，他已登上皇位，却还是那样忧伤……
前方等待他的，还有怎样的磨难，我可以保护他不受伤害么？
深深叹息，紧拥着我的这个男子，我此生却是不打算离去了的。
其七十二　粜米抑价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十一月二十日事）
“你的意思是只有清文本而没有宣读汉文本的遗诏？”我看着进来回话的刘希文，惊讶的问道。
“是。宣读遗诏的鸿胪寺官员已被御史汤保等人参奏。”
我闭上眼，熙儿，你们还未弄好汉文本么？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的寒冷，复问道：“皇上那儿是怎么说的。”
“回主子，皇上并未说明。”
这可是个相当大的把柄啊，我哀叹着想到，不知道八阿哥他们会做何动作。
还在担忧，事情却接连而至。
京城米价持续暴涨，他当即作出决定：准许口外米进口以平抑米价。
“恐怕还是压不下米价疯长的势头……”看着天空中飞舞的雪花，越积越厚，仿佛要将这片宫城掩埋，我对进宫见我的熙儿说道。
近日暴雪，路途不通便，口外米什么时候能到达口内还是个未知数，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
“关键是米价暴涨的原因，熙儿这几日实在分不开身来查访……”听着侄儿喃喃的道。
隔着帘子，我看不清熙儿的脸，一阵不耐烦，忙命红鸾把帘子撤了。
红鸾为难的看着我，欲要说什么，我忙道：“如今只我三人，现在外面又忙得人仰马翻的，有谁会在意我们讲没讲规矩。等情势安定下来，我们再守这宫里的规矩也不迟。”
红鸾没奈何，只得依了我的要求，撤去横亘在我与侄儿之间的帘子。
“关太呢？他是个机灵的，这档子事交给他办便可。”我想起陪我长大的家仆，建议道。
“小姑姑忘了么？今日皇上任命大伯伯署理广东巡抚，即刻起程。大伯伯念着关太是好使唤的奴才，已经带着去了。”
“我怎么忘了，”不知道是否那日至乾清宫东庑染了风寒的缘故，这几日一直头晕难受，为了他的事，少不得强打起精神来应付周遭。轻轻抚着发疼的太阳穴，继续对侄儿说道，“那便让伍哈什去。伍爷爷虽然年纪大了，办事也还是利落的。”
侄儿应承下来。
我们又略说了会儿话，想着宫里毕竟不同亲王府，四处眼线众多，熙儿念及此等不便只得匆匆告辞离去了。
不出两日，熙儿又进得宫来，屏退了下人，侄儿开口道：“米价已经涨至每斛银八两了。”
我哑然道：“已经涨了八倍了？！”红鸾在一旁也掩嘴作惊讶状。
“熙儿已经查出原因……”我急命侄儿快说，便听他说道，“诸王阿哥们囤积米粮，拒不发卖。”
“放肆！”我恨恨地拍着桌子，道，“他们竟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行事？拒不发卖，他们都想等着看皇上的笑话么！”
红鸾见我动怒，慌忙奉上茶水，我接过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