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馨纪事》第78章

等到刘希文回到永寿宫时，我正好封上信函，最后落笔写上：“元方哥哥亲启”六个娟秀小字。
小心收起信函，我看着刘希文，问道：“皇上怎么说，允了我的请求没有。”
刘希文笑了笑，道：“皇上哪次不允主子的请求。皇上即刻令人出宫接了主子额娘，此刻怕是已在进宫的路上了。”
我点点头，脸上满是严肃，刘希文见我不拘言笑，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主子，奴才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抬眼看着刘希文犹豫不决的模样，我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只无奈搁在心里的隐忧压迫着，那抹笑容竟然比哭泣还叫人心酸。
“你跟随我多年，有什么还用这样吞吞吐吐的么？”我停下微笑的努力，疲倦的说道。
“是。”刘希文上前一步，道，“主子，奴才虽然不知晓主子此刻要做些什么，但主子是否考虑过将棘手的事情交与皇上处理呢？”
“皇上？”我轻轻笑了起来。他现在跟二哥一样，被西海胜利冲昏了头脑，对于哥哥的请求无一不应。
他可知道，这会把哥哥推上绝路？！他难道没有看见大小臣工们嫉妒憎恨的眼神么？！
“皇上处理不了这个事儿，我只能自个儿想办法。”我低下头，喃喃说道。
“主子……”我挥挥手，阻止了刘希文的说话。
沉默的等待中，听到殿外太监通报，“尚书、太傅夫人到——”
我对刘希文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的至殿外将额娘引进来后，领了众人退下不提。
止住额娘欲行礼的举动，我匆忙开口说道：“额娘无需多礼，现下情况紧急，馨儿不多言其它，只求额娘务必尽快将此函件派可靠之人至西安亲手交与小哥哥。”
她接过我递至面前的信函，小心纳入袖中，问道：“家中办事最可靠的就是伍什哈了，交他送去，可好？”
心里突的闪过一念，回想起伍爷爷曾将我写给二哥的信私交与他，我慌忙对额娘道：“额娘，千万不可让伍什哈爷爷送信！”
额娘虽然面露不解之色，却没有开口询问，略一沉吟，额娘对我说道：“这样，只有命我娘家常使唤的仆人去了。”
“可靠么？”我心急的握住额娘的手，问道，“如若这封信落入廉亲王手中，二哥哥必死无疑，就连我们这族人也难逃诛灭的命运！”
额娘震惊的看着我，嘴上喃喃说道：“我就知道，白虎之兆的预言……”
听得额娘说出“白虎之兆”的话，我打了一个寒颤，不会的，不会的，那不过是相士的胡言乱语，怎可信？
“额娘！且不要说这样的话，如今馨儿正在尽力挽回，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我拉着额娘的手不断安慰道，只是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又怎能劝慰额娘不安的心呢？！
“另有，额娘回去后，让阿玛好好儿约束族中子侄，不许他们在外作恶，特别是二哥的二儿子小富！我在宫里都听得他在外面的放肆事情，如若他不知悔改，我定求了皇上撤去他身上世袭的爵位。”
额娘点点头，我又密密嘱咐了数句，为免误事，我也不多留额娘，便让她出了宫。
立于窗前，我紧握双手阻挡冬日的寒冷。
书写信函告知小哥哥京城的情况，嘱托他做的事情虽然简单，却是要他用前途功名为代价保护我家人的安危。
知晓小哥哥定会助我化解二哥的厄运，心里却满是愧疚。
小哥哥，剩下的就靠你了……
一旦二哥听从小哥哥的话上奏折参劾驿传道金南瑛，皇上不知小哥哥其人，定会令其进京陛见。到时候，小哥哥只需奏对谬误，皇上震怒，便可达到罢官离去的目的了！
我虔诚的跪了下来，祈祷佛主的保佑，今后吃斋念佛也罢，出家离世也可，请求佛主保佑我家人平安无恙！
“主子，”红鸾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皇上来了。”
心里一惊：他此刻来做什么，隐去担忧，我搭着红鸾的手缓缓站了起来，眼看着他匆匆走了进来，不待我行礼，便听他关切问道：“怎么突然身子不舒服？有没有传太医看过？”
我摇摇头，轻声笑道：“不过是逃了宴席饮酒的托词，皇上怎的倒着急起来了。”
“真的？”他不相信的握住我的手，复又皱眉说道，“怎的手这样冰冷，这殿里也不生火取暖！”
说着他就要训斥宫人，我出言解释道：“原是我回来忘了，皇上不要怪他们。”
“主子不吩咐，奴才便不知道要生火么？这样愚蠢的奴才要来何用？！”他的脸色阴冷下来，眼看着就要动怒。
我慌忙劝道：“大过年的，哪里就为这些小事责人呢。现下生火取暖也不迟么。”
好容易让他和缓了怒气，心里担心着二哥哥的事，也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什么，只得开口道：“皇上丢下宴席来我永寿宫，叫人知道了不好，皇上快回去吧。”
“馨儿，”他拥住我，轻声在我耳边说道，“朝堂上的事，你不要多管，知道么。”
“我……”刚想开口，他忽的吻上我的唇，柔声道：“我会处理，你不要担心……”
可以么？我可以相信他么？控制不住眼角的泪，我哭了出来。
“傻孩子，怎的又哭了？”他叹息一下，拭去我大滴泪珠。
“胤禛，你要相信哥哥，你答应过我今生都相信他的。”我躲进他怀中，哭诉道。
“我相信他，可是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明白么？”他紧拥住我，轻声说道。
我点点头，不再多言其它。
其九十六　帝出三江口
（雍正三年三月九月事）
三月二十三日，以妄参金南瑛及具本恭贺日月合璧、五星连珠奏内字画潦草，且将朝乾夕惕写作夕阳朝乾为由，他撤去二哥抚远大将军、川陕总督之职。
三月二十五日，小哥哥以陛见奏对谬误，革去甘肃巡抚之职。
我松了一口气，暗想如此，哥哥应该可以避开朝廷上风雨欲来的危险。
安下心来，我搭着红鸾的手，行至御花园赏花，一路避着喧闹，只往僻静处走。
行了没几步，便听见隐匿在花丛中的亭子那边，传来宫女太监的声音，正想走开，却听到令我震惊的话语。
“最近在宫里出现的那个传言，你听说了么？”
“‘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战场’……当然知道，现下在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听闻皇上要把大将军调到杭州呢，这不是明摆着向天下宣布大将军要作乱么……”
“呵呵，看来皇上也忍耐不了大将军的跋扈了……”
“不出一月，贵妃恐怕连永寿宫主位都保不住了，现下她还不明就里的管着宫里事务，真真可笑至极！”
我寒着脸，踏入亭子，“贵……贵妃！”一个小宫女扯了扯为首说话者的衣袖，颤抖着说道。
众人呆愣着，身旁的红鸾出声呵斥，“好放肆！连宫里的规矩都忘了么？！”
一干人等齐齐跪了下来，磕头请安，“贵妃吉祥，奴才们叩请贵妃万福金安。”
我冷冷看了一眼这些聒噪的宫人，也不叫她们起身，低头把玩着小指上的鎏金万字指甲套，嘴上淡淡开口问道：“哪个宫里的？”
跪着的宫人慌了起来，不断的磕头说道：“贵妃饶命，奴才们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我冷笑出声，“饶命？本宫何德何能能饶尔等之命？！”红鸾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坐了下来。
听我如此说，为首的宫女对众人使了一个眼色后，众人皆没了声音，只是默默的跪在我面前。我阴冷的开口说道：“自以为不出声，本宫便无法知晓尔等是哪个宫里的？”
我回首吩咐身旁伺候的刘希文道：“你现下去查查，若是皇后宫里的，你跟皇后说一声；若是其他主位宫里的，即刻传她们到本宫面前跪下听罚！”
“是！”刘希文得命退下，地下跪着的众人脸上才有了惊恐的神色。
我笑了起来，脸上却是冰冷，“‘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战场’，好，这话编得有意思。说，从何处听来的。”
见她们一味沉默，我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掌嘴”后，展开折扇，慢悠悠的扇了起来。
为首的宫女惊异的抬起头，开口说道：“我们是皇……”
“皇后宫里的？”我抓住她的话头，反问道。
“不，不是，”那宫女慌了神，急忙改口道，“我们是齐妃宫里的。”
“是么？齐妃宫里的？”我低头冷冷看着她，“再说一次。”
“我们是齐妃宫里的……”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