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邪》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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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前往云渡山拜会一页书，总算明白了玄机门一变的来龙去脉，两人谈起祸龙出关一事，均感忧心忡忡，那人独对日月才子与莫召奴，尚能毫发无伤，修为深不可测，未来想必成为影响江湖局势的关键。　
当今时局，长生殿毁、不老城灭，双城势力完全消失，不世王者玄机门再出，曾经让各大门派元气大伤的三月浩劫谜团，又重新浮出水面。　
纷纷扰扰，正邪相持，人心向往的那一句武林和平，也不知何时方能实现。　
公开亭一张告示引发哗然，众所瞩目的三月浩劫真相似有揭开的转机，飘舟神隐主动出面，众人翘首期盼，或为好奇、或为看热闹、或为同门报仇，无论如何，只望舟尽之时，疑点尽解。　
苍立在江边，望着碧江飘舟，舟上女子白衣红伞，侧影清减。　
念起那天夜里，也是一把伞，伞下有两个人，在灯火昏黄的楼阁旁缓步而行，伞外是迷蒙凄迷的细雨，伞下是浅淡温润的笑意，嘈杂喧哗，自在寂静。　
那天他淡淡抛下一句：虽是故乡，却已无家可归。　
当时还不觉得心疼，现在一想起，胸口却酸得不行。　
苍终究没有等到三月浩劫的谜底，他太想念那个人，所以在碧江孤舟尽之前就转身离去。　
赤云染看见弦首回归，总算松了口气，忙询问天荒山一战结局。　
苍不愿她卷入祸龙之事，只提了长生殿主伏诛，祖祭司自爆身亡云云，而后问起翠山行，赤云染便把那无名狂人的事逐一告知。　
无名狂人？
苍心下闪过一抹不祥预感，不知怎地，竟透着丝丝寒气。　
◇　◇
翠山行好不容易寻到赤云染所说之人，没想到那不是别人，正是无名。　
男子披头散发，全然没有平日一丝不苟的形象，难怪赤云染描述其外观时，翠山行觉得十分陌生。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协助处理武林之事，与法门也略有交集，知其为殷末箫座下弟子，本性纯真良善，谨守礼节，法门一脉屡受重创，人才流失，无名武质奇高，颇受殷末箫喜爱，甚至有意将教祖之位传予他，却不知为何会忽然丧失心志，在道上乱闯乱撞。　
翠山行心地本软，虽见那人眼眶发红，面露狂态，下意识仍不愿伤他，连琵琶都未拿出来，心想拼着受无名几掌，看看能否让他恢复正常，沉声道：「无名，控制心性，莫再生狂。」
无名心绪疯乱，自然充耳未闻，脑中所想唯有复仇，起招落掌皆含强烈杀意。　
翠山行蹙起眉，左掌平推，摆了个以柔克刚的守势。　
自天荒山一战后，无名一直处于混乱的状态，时好时坏，时疯时醒，又拆数招，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个女子的话语，轻轻柔柔，像一阵风般，暂时抚平了紊乱的怒意。　
他呆愣地停手，翠山行见他神色转变，舒了口气，缓步上前。　
无名怔怔望着翠山行熟悉的眉眼，女子甜美的笑声蓦地变得粗哑惨厉。　
吾将撕裂背离者的躯体，也必吞食阻路者的心肝。任何武力，休逼吾降服！　
无名狂吼一声，飞身扑出。　
翠山行一凛，要退却已不及，掌落胸前，立遭重创，剧痛袭身，鲜血狂喷而出，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无名为复仇意念缠绕全副心神，如痴如魔，提手又是一招法篁绝式，决意取下对方性命。　
纳命来！　
手起掌落——　
风停。　
剑起白虹。　
——翠山行！　
道者疾速掠至男子身旁，紫袍被那人胸前绽放的血花染成了棕黑色。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完結^^
☆、肆拾貳（完）
虽然莫召奴、一页书、汲无踪等人企图力挽狂澜，但仍抗拒不了天命所归，三个月后，六祸苍龙得智者寂寞侯之助，龙袍加身，君临天下。　
禁武令一出，武林纷扰，各大门派人心四散，分崩离析。　
苍是能观天命，识天机之人，六弦自异度魔界祸世开始应运出关，随后解破泪阳异象，声势如达中天，应于双城争锋之后暂时退出，否则将陷入乱局，危及玄宗气运。　
他将事务打点交代完毕，前往琉璃仙境拜访，告知素还真自己将暂时隐退，仅留赭墨二人协助往后事务，顺带提醒袭灭天来与一步莲华携手退出江湖后，异度魔界改朝换代，新任魔主极有可能抛弃前朝承诺，对中原展开侵略，若有朝一日魔火再度延烧，便是六弦四奇重出之时。　
白莲智者忙碌依旧，听闻玄宗有意淡出，并未挽留，微笑着祝了声保重。　
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忙碌惯了，苍回到天波浩渺，心里还是挂念那禁武令究竟会伤了多少百姓。　
赤云染迎上前来，她心思巧慧，自知弦首挂心之事，也不点破，转而问了翠山行下落。　
苍摇摇头，只道不知。　
当时无名那掌险些要了翠山行的命，他将重伤的男子背去青埂冷峰，被墨尘音结结实实地念了一顿，想起自己曾承诺练峨眉要让小翠远离江湖风浪，不为俗事烦扰，如今却害得他命悬一线，若那日慢了一步，也许今生就此错过，再往下思索，心头骤然刺痛，苍微微苦笑，觉得墨尘音骂得有理之至。　
后来赭杉前来告知，说翠山行养了一个月的伤，自行离开望天古舍，从此不见踪影。　
苍细问对方去向，一向坦荡直白的赭杉却说得模棱两可，他知道其中应有曲折，或许是墨尘音提醒翠山行暂时避开玄宗领地，省去不必要之麻烦，其时无名狂态未除，远离天波浩渺反而安全，墨尘音的作法他可以理解，故阻了其余四弦想去寻人的意图。　
只是，在无名得一页书之助，心智恢复正常后，翠山行仍然没有现身。　
总想着，等时局稳定下来之后，定要去找他。　
这么一拖，便拖到至今。　
苍甚至想过，那人是不是倦了江湖纷争、权仇厮杀，就如练峨眉一般，从此避世远走，那样沉静温文、与世无争的男子，若不是因为自己，也不至于身陷这诡谲多变的武林风波。　
赤云染在后头唤住有些出神的六弦之首，「师哥，我们真要隐退么？」
每个人皆有其机运，祸龙如此、梵天如此、苍亦如此，擅自扭转天机恐会影响一生气运，为助苍生脱离苦海，本不必顾虑太多，但一想到翠山行，想到那人垂首敛眉一句温温润润的「你平安就好」，还是不愿拂他心意。　
总算明白，纵使心系天下，终也是放他不下。　
苍微微一笑。　
待我将他寻回，我们便退出江湖。　
◇　◇
柳烟风细，桃花浪暖，又是一年春时节。　
不知不觉便走来了这儿，道者抬首望着满山粉雪，想象那人抚琴时，脸上的灼灼神采。　
昨夜下了一场雨，空气里带着潮露，烟芜浓柳，芳尘掩径，偶来几声莺啼，融了愁春残红。　
三步越桥，站定，习惯性侧耳细听。　
幽谷宁静依旧，他摇头一笑，其实本也没有期待什么。　
再往内走，清风乱枝头，细响鸣林叶，几只松鼠抱着干果自树顶跃过，轻灵腾挪。　
道者脚步突然一顿。　
悠扬琴声似近若远，弹的是一曲《高山流水》。　
他不知道自己竟也有无法控制心跳的时候。　
加快脚步转入另一处山坳，繁花盛开如锦，一抹翠影倚在树下，白衫玉带，眉目如画。　
世无其二，郎艳独绝。　
桃杏千娇百媚，一如那年春天两人初见，公子琵琶低抱，弦弦抑相思。　
道者缓慢地走近，轻轻唤了声小翠。　
弦音一颤，戛然而止。　
彷佛连风也遗忘了步伐，一直以来期待的，还有那些不敢期待的，通通凝在琴弦末端，寂静蔓延。　
道者低声一笑。　
「记得你曾应允，到了来年春季，要与我一同在桃花落处赏花，不知现在还做不做得数？」
琴者回过头，朦胧的雾霭在眸底流动。　
「墨尘音说，若想回归最初的生活，不再见血，就离你远一些。」
道者苦笑，「小墨此言确有几分道理。」
琴者淡淡一瞥，「你觉得他说得不错？」
「你觉得他说得不对？」
琴者沉默地咬着唇，葱白指尖紧压琵琶，柔软指腹在坚韧的弦上用力摩擦。　
「桃花落处的花，还未绽放。」他顿了顿，「我亦不打算食言。」
道者微笑道：「有一点却需言明，玄宗将要退隐了，恐怕会在花期之前。」
翠山行近来并未注意外头情势变化，闻言愣了愣，知道苍另有盘算，不由自主想起那日匆忙与师父道别的情景，一句保重忽然像浸了水的袍子，湿漉漉沉甸甸地梗在喉间，不上不下地酸疼着。　
「那么，也不是非要今年不可。」温软的嗓音低了下去。　
道者微笑道：「另一件事，却是等不得的。」
「何事？」
「皇龙霸业看似稳固，未来情势仍有变数，禁武令过于激烈，民怨难平，有朝一日烽火必再燃起。」
翠山行点点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