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劫》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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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劫》
作者:夏洛
内容简介:
关于生死,人人皆有说法,虽然先知大儒们给我们留下了煌煌著作,但仍无法全然解答生死之谜。《长生劫》中,一场长生风波,扯出了多少世相冷暖、爱恨情仇?长生是一个从古至今人们孜孜以求的梦想,而重生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
一、侠骨刚肠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唐朝诗人刘禹锡这首《乌衣巷》写的乃是六朝都会金陵的衰败景致。那朱雀桥原是东晋咸康年间所建,其东北一带即为乌衣巷所在,因当时聚居于此的王导、谢安两大家族子弟喜着乌衣,人呼为“乌衣诸郎”,谢混有诗云“昔日乌衣游,戚戚皆亲姓”,巷因此而得名。 
其时乃明朝正德十五年,当朝开国皇帝太祖朱元璋便定都于此,虽然成祖年间已经迁都北京,那帝王旧都的富贵气象因了这岁月的涤濯,反而变得厚重、沉稳起来。这一日六月十三,快到大暑节令,正是热得人眼冒金花之时,马太平的马都已浑身淌汗,他罩在灯芯草帽下微微发福的面庞却不见汗星。他爱惜马匹,刚入巷时在一家茶楼讨了半桶凉水饮马,自己手端着一杯凉茶却忘了喝。 
他年不足五旬,已是北直隶地区最有名的捕头,向有“马神捕”之誉。近两年来,他手下人才济济,一手栽培的七小名捕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很多时候,马太平已不必亲力亲为。居家纳福的日子长了,原本剽悍紧实如猎豹的身体便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富态。此刻他手端茶盅,眉头微微打皱,漆黑锐利的鹰眼若有所思,待马饮过,他放下两枚小钱,牵马往巷里走去,不多一会儿,到了巷左首一户人家面前。 
房子有些古旧,可是高门大宅,正是那种古玩字画般的旧和雅。门边墙上挂着一块黑漆木牌,漆已陈旧脱落,刻着“汤宅”二字,便是马太平此行的目的地。 
这汤家数代前就已定居于此,算得上老南京了,只不过汤家素不与外人往来,既不经商,也不致仕,只靠着祖产度日。汤家人丁不旺,几代都是一脉单传,到今户籍上所载只得一个名叫汤逸臣的公子。这公子年不过二十七八,尚未娶妻,据说生得是谢安一流的人物。他自己喜着黑衣,家中下人等也一律穿黑,偏又住在乌衣巷内,故得了个乌衣郎的雅号。 
如果汤逸臣只是个读书自娱的公子哥儿,马太平当然也不会到这里来,可是据他所知,这汤公子不仅习文,还学了武,而且武功还有些莫测高深。幸而汤公子秉承祖风,深居简出,倒没给地方惹过事。马太平本来对他也是放心的,然而自五月中旬以来,素来歌舞升平的南京城中接连发生了三起血案,马太平及一众捕快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地乱了一个月,并没查到半分有关凶手的端倪。知府大人吴错的脸色越来越阴暗,马太平心中也越来越沉重。他必须尽快捉住凶手,将南京城中的恐慌平息下去。“汤逸臣”这三个字是在极度烦闷苦恼时跳进他脑中的,只有这个人是他所不了解的,不管此人与血案有无关联,他都必须前去拜会拜会。他没有带人同行,他不想让汤逸臣对他的来意有任何戒心。 
他叩门递上名帖,很快便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将他迎了进去——毕竟他是官差,所行之处无不受到礼遇。 
那管家道:“家主人现在西花园听雨堂中,因脚上旧疾发作,不便出来迎接马大人,就请马大人移驾前往听雨堂如何?”马太平应声“好”,便随那管家往西花园行去。园中假山上清泉涌出,泉水三叠而下,淙淙有声。回廊曲折,石桥凌波,马太平穿行其间,那水风爽爽净净地吹来,一时胸中大感畅意。 
回廊尽处、听雨堂外有座敞轩,三面悬着黑纱做成的帷帘,帘子随风轻轻晃动,帷帘上的压风细竹撞上栏杆,发出轻微而低沉的“笃笃”之声。一个一身黑袍的青年人坐在轩中凉榻上,一足踏着身前矮几,身畔跪坐着一名女子,正给他敷治脚踝处一个黑色的疮口。管家已经躬身而退,马太平也不打扰,静等汤逸臣敷药。 
纱帷掀动之间,轩中二人时而清晰时而蒙眬,汤逸臣低垂着视线看那女子,他脸色有些苍白,额宽鼻挺,长相极为俊美,右手垂在凉榻上,白晳细长的指掌中握着一管白玉笛,肤色与玉色几无分别,赤足上的肤色也极白净,那个茶杯大的黑色疮口愈发显得狰狞。他身上黑袍又轻又薄又软,在风里微浪似地轻摆,衣襟上滚着半指宽的银白边子。他家下人衣襟上滚的都是红边,只有那女子没穿乌衣,一身淡绿的纱裙像春天的薄雾,轻盈而曼丽。她纤腰一握,神情专注中透着怜惜,先是细心刮去了疮口腐肉,再将大半碗墨绿色的药泥尽数敷上,以白纱缠裹起来。 
她敷治完毕,捧了玉碗走进听雨堂,汤逸臣这才抬起脸来微微一笑,道:“马大人,这可怠慢了。”一笑之间露出一口洁白莹润的牙齿。 
马太平心中赞叹:“好个俊俏郎君。”他自见了汤逸臣脚上疮口,便知他是血案凶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那样的疮口至少历时半月有余,任何人脚踝处有了这样的疮口都很难行动如常。他有些失落,又有些欣喜,抱拳一笑,道:“马某来得鲁莽,打扰了。” 
二人寒暄客气一番,那绿衣女走了出来,道:“屋里已备下茶点,请进来说话。”她扶住汤逸臣一臂,汤逸臣站起身来一跛一跛地进屋,马太平随之而入,分宾主坐下。汤逸臣面前的茶杯是白瓷的,马太平面前的茶杯却是白银的。马太平心念一转,知道这是主人示以茶中无他之意。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茶汤淡绿,茶味清香,甜而微酸,极是爽口。 
绿衣女道:“这是今年春分那日梅花上的露水泡的龙井,再将茶水浸过新鲜荔枝肉,马大人可还喝得惯么?”她杏脸桃腮,姿容秀丽,神态温雅,约摸二十岁左右,瞧上去既不像丫环,也不像侍妾。马太平道:“姑娘此茶甚有新意,马某十分喜欢。”绿衣女嫣然一笑,退到里间去了。 
汤逸臣含笑道:“春雨是我的表妹,素爱调弄汤水,常常如饮牛马,灌得我腹胀如鼓。”马太平笑了一笑,道:“素闻汤公子乃高人雅士,必定智慧超拔,马某遇到了一桩棘手的案子,今日是特来向汤公子请教的。”汤逸臣道:“请教不敢当,既蒙马大人高看,在下倒愿听听案情。”马太平便将三桩血案择要说来。 
五月十五,当地镇守太监乔某义子乔大用在秦淮河凝光楼纳妓,却被作陪的妓女俞碧溪以金簪刺入头顶心而死,案情属实,官府判了斩立决。不料在五月十六处斩当日,死囚法场被劫,不仅刽子手,连亲自监斩的乔太监也命丧当场。 
五月二十七,库钞街一不知姓名的卖唱女被当地豪强秦晋的三名家奴当众凌辱,三人当场被杀,二十三名围观者尽被刺瞎双眼,次日,秦晋在家中被杀。 
六月初九,金家大少爷将其妾如花送给了指挥使赵弁,进赵府后不久,心不甘情不愿的如花即自缢身亡,赵弁将其尸送还金家。初十夜里,赵弁及金家父子即同时被杀。 
虽然三桩血案发生时都有人在场目睹,凶手分别为形貌不同之人,但所有遇害人的伤口都是给一刀削断了右颈动脉致命,伤口的大小、深浅、方位无不相同,而凶手每次行凶时,都有耀眼的一线白影夹着一星乌光,用的兵器也是一般,可见凶手实为同一个人,只是经过了化装易容。 
汤逸臣听罢,沉吟片刻,道:“凶手是一名女子。”马太平一震,道:“此话怎讲?” 
汤逸臣道:“这三桩案子都是因女子而起,案情牵涉的三名女子既是肇祸之端,亦是受害、受辱之人。只有女子,才会为女子所受的欺辱如此愤恨,仅看库钞街一案,连二十三名围观者都被刺瞎双眼,除了对男人心怀仇恨的女子,别人是万万下不了这等辣手的。”马太平道:“汤公子此言有理,马某这便回去调派人手,必要捉住这丧心病狂的女凶犯!” 
汤逸臣微微一笑道:“马大人何必大费周章?只需小小布一个局,何愁那女子不自投罗网?”马太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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