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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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手也太狠了!朗朗乾坤,清平盛世,纵有作奸为恶之事,也当由衙门按律法惩办,怎由得你擅杀人命?”他突然大喝。少女漆黑冰冷的眸子转过来射在他脸上,冷笑道:“朗朗乾坤,清平盛世?当真好笑!想必你是闭着两眼来看这人间!作奸为恶之事都叫你衙门管尽了,为何天下还有这许多女子受尽蹂躏?我只知道,恶人多死一个,天下女子便少受一分欺辱,你若当真觉得我错了,今日乌衣巷口又何必自破其局救那孩子性命?” 
她白衣如雪,神色清寒,肃杀之中自有一股堂堂正气。他微微沉吟,道:“原来日间乌衣巷口姑娘也曾在场,若非我出手,你会救那孩子性命么?”少女冷冷一笑,道:“我怎么料得到你们会假戏真作?今日那孩子倘若当真死了——”她眼中冷漠的光芒陡然炽热,微微一顿,厉声道,“我便拿合城捕快的狗头给他偿命!”拾起地上那银白色的小小刀鞘插在腰上,也不待江浪言语,弹身掠入殿去。她这般声色俱厉,江浪也自恼了,强抑心头猛蹿的怒火,随后穿殿而出。 
殿后又是一层台矶,台矶之后右首斜坡上一所院落,便是云抱朴的道房。少女也不耐烦拾级而上,身形拔起,越过台矶,行动如风,眨眼便到院前,一脚踹飞院门,直冲进院子。 
当中一间正屋烛光摇晃,屋门关闭,少女似有所避忌,止步喝道:“妖道出来受死!”房中阒无声息,江浪劈空一掌,便将那门震倒,屋中情形一入眼中,二人便都是脸上失色。房中衾枕凌乱,三名全身赤裸的女子尸横就地,每个人都是头部挨了一掌致命,脑浆流出,满脸血污。 
江浪震倒房门时已知门乃自内上闩,四壁萧然不似嵌有暗门,正对房门的墙上开有两扇窗,窗门半敞,犹在微微晃动。他箭步蹿到窗前,提掌当胸,向外望出。原来窗外正是一壁悬崖,隐隐听得江流湍急之声,窗下不远处,树枝勾住了一件道袍,显是云抱朴正行采阴补阳之事,见情势紧急,慌急中杀人越窗跳崖而走。 
少女亦至窗前,盯着那件道袍,目中神色恨怒欲狂,突然挥链投刃,将那道袍连同周遭树枝割得粉碎。她收回银链,纤手捉住了那弯细巧锋锐的刀刃,低声道:“总有一天,我这斩月刀要将妖道碎尸万段。”她回过头来,眼光掠过那三具女尸,满脸恨怒转为伤心哀怜,虽然咬住了嘴唇竭力忍耐,那眼泪仍是扑簌簌地直落下来。 
江浪本道她杀人如麻,必定心肠刚硬,这时看了她的眼泪,才知这少女下手虽狠,心却善感。他心中一阵恍惚,少女这般伤心欲绝的神色,不正像当年洞庭夜舟上林霜红临死前的模样么?“姐姐,姐姐。”他忍不住再次低唤出声。 
灯影摇曳,血腥迷漫,少女垂泪片刻,走将过去,伸手扯下床上棉布被单,腕际微抖,被单“噗”地展开,云一样覆盖向三个无辜惨死的女子。便在此际,变故突起,扬起的被单后,一柄利剑破空而出,速度奇快,来势猛恶,直刺少女娇躯。少女脱口惊呼,全力侧避,然而这一剑既极突然,出剑者功力亦是不凡,虽然她应变很快,这一剑仍是刺入了左腰。紧接着砰然大响,突袭者在被单笼盖下横飞而出,却是被江浪发出的掌力击中。 
江浪正值心神恍惚之际,出手不免慢了刹那,便是这毫厘之差,少女即身罹重伤。他情切关心,出手极重,突袭者撞破墙壁直堕下崖,虽未见其面目,料来便是妖道云抱朴。他布下越窗跳崖而逃的假象,一时江浪也被瞒过,孰料他藏于床底伺机突袭。他中了江浪重力一掌,也不知是死是活,江浪也无暇理会,只见那少女腰际鲜血泉涌,一张脸苍白痛楚得宛如风中霜菊,往事蓦然兜上心头,胸口一紧,含泪叫道:“姐姐,你不要死!”抢步上前,便要去扶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突然胸前微微一痛,却是那少女手执斩月刀抵住了他。 
少女一手按住了腰间创口,那血从她指间不绝渗出,她并不理会,因为脸色苍白而愈显漆黑的眸子满含恼怒和惊奇:“谁是你姐姐?”她的语气仍是冰冷的,可是气息低弱,听来但觉可怜。 
江浪定了定神,道:“你从幽冥谷来,姓林,名烟翠,因是九月初九的生日,小名就叫九九。”少女神色大变,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来历?我杀了你!”激动之下血流更急,她也不顾,手臂一伸,斩月刀刀尖立时刺入了江浪胸口肌肤。 
江浪微微向后一让,道:“多年前我就知道世上有你林烟翠了,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让我给你止血治伤!”他提步欲前,林烟翠挥动斩月刀又将他阻住。她满脸狐疑,怒声道:“我不用你假惺惺!今日我不慎中了暗算,要么你放我走,要么就杀了我,想让我跟你去衙门受辱,那是休想!”她手执斩月刀,慢慢移向门边,鲜血随着她的脚步一路蜿蜒。 
她身受重伤,江浪轻易就能将她制住,可是她那一股不管不顾的决绝之气却令他一时下不了决心。片刻之间,她已移到门口,身形一掠,人已不见。江浪眼里看去,仿佛是她身后那无边的黑夜伸出了无数触须,顷刻将她一个雪花似的身子摄去了一般。他追到门口,夜风扑面吹来,风中一股血腥之气,黑夜顿时变得阴森起来。 
二、美人仇重 
江浪回去后,连夜到马太平那里具了案,只不过他亲眼目睹的玄妙观惨案变成了事后为他发现的凶案现场。玄妙观其余道士怕担干系,早就逃得干干净净,他也不虞谎话露馅。马太平听完了,自又派人勘察现场、取证收尸不提。 
这一夜,一向沾枕即睡的江浪辗转难眠。他手上握着一枚精巧的红玉雕成的枫叶,那是当年他取自林霜红颈中的遗物,此后从未离身,玉叶的那一点温润就像林霜红的灵魂,温柔而怜惜地观照着他。 
他十三岁那年于决斗中除去了道貌岸然、恶行多为的武林盟主孟不凡,“江浪”二字就响彻了整个江湖。他身负林霜红、卓凌风两大高手的毕生内力,功力之高,在江湖中已难逢对手,可是他年纪既小,又兼天性放达,却也没将这武功声名放在心上。林霜红经历之惨曾令他抑郁伤感了一阵,可是年少的心向往的是海阔天空、欢声笑语,它天生就能抵抗那些有害情绪的侵蚀。时光如清风流泉掠过,留在心里的,只有那样温柔的笑容,那样真挚的关怀。 
他隐姓埋名地四处浪迹,只当自己是个普通少年,有时向人乞讨,有时替人帮工,十四岁时在一家有名的书院充当仆役,大半年下来不免多认得许多字,一时他听厌了书生们的叨叨聒语,又堵着耳朵狂奔而去。其后不久,在一个无名的荒山谷里,他却一过就是三年。 
那三年的山居生活起因于一条奇异的小红蛇。那日午间,他在那山谷里刚烤熟了一只山鸡,还没来得及咬一口,突然一条三尺余的红蛇自脚边飞快滑过,一下射入了丈余外一块巨岩下的缝隙里。他并没看出那小红蛇是受到追击而觅地藏身,好奇之下,便去搬动巨岩。他使足了劲儿,那巨岩虽然山丘似的半陷在地里,仍给他“轧轧”推了开去。小红蛇暴露出来后,急得团团乱转,突然飞起身来,哧溜一声钻进了一只长长的竹筒。江浪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个灰衣老者。 
竹筒上系着草绳,灰衣人塞住竹筒后,将其背在了肩上,好奇地打量着江浪,自是惊讶于这少年一身罕见的功力。江浪发了性,说小红蛇是他搬开石头找到的,必要灰衣人还来。灰衣人也很执拗,坚称小红蛇是他所豢养,适才只是不慎给它溜了出来。一老一少嘴上争论不清,很快就订下“比武夺蛇”之约。江浪内力虽然极深,武功却粗陋,三两个回合就败在了灰衣人手下。他横了心大放厥词,三言两语就将灰衣人说成卑鄙无耻、强取豪夺之徒。灰衣人武功虽高,却颇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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