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劫》第15章


便被触动,翻板上受力稍有不均,立刻便会倾侧。当时林烟翠刚刚解衣下水,江浪就忽然动情狼狈逃开,等她走到潭心触发机关,他已跑得老远,根本没有听到那异样的水声和她一声短促的尖叫。待他回转,机关早就回复原状,潭中又积了大半潭水,若等潭水注满他才发现她失踪,再要想找出这个机关可就难了,因那水潭清可见底,一目了然,更让人想不到其中会有古怪。 
他心有所备,又借了斩月刀银链之功,这才在瞬息间脱困,而林烟翠自是在万分惊骇中身不由主地裹在一汪清泉中直堕下去。他栖身石笋上,过得一会儿才听得泉水入水的声音,暗暗舒了口气,幸得下面也是水,若是实地,这么高急速跌下,不死也必重伤。 
他溜着石笋滑下,这时眼睛适应了洞中光线,依稀看出脚下是面大陡坡,坡上隐隐绰绰还有不少高矮粗细不等的石笋,溶洞另一侧则是乱石嵯峨的山壁。他摸索着顺坡而下,坡脚是一条暗河,弯弯曲曲地伸了出去。他心念一动,抱起身侧小半截裂断的石笋,估摸着潭水自上坠落的方位,嗵的一声,投入了河中。但听奇怪的轧轧声响起,石笋着水处水花翻动,一物缓缓冒出水面,竟是一口长方形的巨大铁笼,笼下两根粗如手臂的铁柱将铁笼托出水面便即不动,方才投入的那截石笋赫然便在笼中,顶端铁栅已然合拢。江浪咂了咂舌。这上下两个机关遥相呼应,当真万无一失,人在惊慌失措中自高空坠入水中,势不免都有些晕眩,哪想到还有大铁笼张口而待?一受碰撞,铁笼立即合拢升出水面,人虽不死,困在如此结实的铁笼中,纵然武功高强之人,也只能乖乖就缚。 
他缩身一根粗大石笋之后,不一会儿,便有嗒嗒的脚步声沿着河边而来,走得近了,却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头绾道髻,着一件暗沉沉的道袍,看不清面目和年纪,胸前有须毛飘动,想必年纪已不轻。他脚步轻快,显得颇为兴奋,待看清了铁笼中是截石笋,骂道:“师父说天意今日只得一宝,果然言下无虚。你个臭石头、烂石头,你便是头野猪野羊也好啊,你苟道长一个月没吃肉了。”边骂边搬动岸边一只绞盘,铁笼轧轧移近岸来。 
江浪听了这几句言语,心神大大不宁,九九容貌美绝,落在这些久居山洞的妖人手中,无异于羊入狼窝,只怕即刻便会受辱,若是迟了片刻而相救不得,岂不要悔恨无穷?他情切关心,一纵而出,阴暗里如一条淡烟,苟道人刚道自己眼花,后颈上一麻,顿时口舌僵硬,全身如泥。江浪一手扣住他后颈提在半空,低声喝道:“要死就点头,要活就摇头!”苟道人惊骇无已,幸而头脑还算清楚,勉力微微摇头。江浪道:“先前天上掉下那宝贝呢?”手上微松,苟道人觉得舌头勉强能动了,说道:“宝贝在师父身上。” 
江浪脑中一炸,顿时便想将这道人当头拍烂,他定了定神,道:“带我去找你师父。”他眼中凶光大盛,这苟道人常年在洞里少见外人,胆子甚小,吃吃道:“师父很喜欢那宝贝,一见就……就……” 
江浪心内如焚,哪里能听他说完,一拳砸在他左脸上。苟道人闷哼一声,喷出半口牙齿,血流了满脸。他未曾吃过这等痛苦,又惊又痛,几欲昏去,江浪内力一冲,他神志稍复,伸手颤巍巍地向前指着,嘴里含混乱响,已经说不清言语。他指的方向正是河边道路,江浪提着他飞奔而前。 
行得一段,便是十余丈高的悬崖,河水顺壁冲下,又蜿蜒而去。石崖一侧凿有石级,既窄且陡,绕一个大弯转到崖脚,眼前蓦地开阔。原来此处竟是极为宽阔的一片石滩,石滩一边斜斜伸入暗河。那暗河依着洞脚缓缓流动,水面越流越低,直至钻入一处洞脚不见,想是其下另有河道,河水由此出去。石滩高处建着一溜小房,苟道人道:“那就是……”一语未毕,脑袋一扭,颈骨折断,立时死去。 
江浪本非嗜杀之辈,只为林烟翠受了重大侮辱,下手便不留情,扭断其颈后手使巧劲一抛,尸身悄无声息落在了远处一块山石后。他急似星火、轻若风絮地飞掠过去。当中一屋微有光芒,人语之声自内传出,一个男子声音道:“……师父已经拿到玉髓,那姑娘反正也没甚用处,不如就赏给徒儿吧。”声音听来年纪不轻了,语气中却大有撒娇之意。 
但听另一个并不甚老的男子声音斥道:“你懂什么,三宝合一之时,正需要一名处女。”那徒弟又道:“既然如此,徒儿不破她身子也成,徒儿实在是打熬不住了。”那师父嗤鼻道:“回来不到一个月,就打熬不住了?为师可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洞里熬了一辈子。”那徒弟道:“师父这一熬,丹炉圣火不熄,三宝合一之日,便是功德无量之时。” 
江浪此时已知林烟翠并未受辱,心神大定,听得对方言语出奇,便耐下心来听其絮叨。他不知这师徒功力深浅,怕被知觉,只在数丈外伏身而听。那老道叹息一声,道:“当年丹炉生火之日,为师还是年方七岁的小道僮,到如今发苍苍,齿摇摇,也不知道这外面花花世界、万丈红尘到底是什么光景。现如今是哪一个做皇帝啊?” 
那徒弟道:“还是朱家人坐江山,现在的皇帝名叫朱厚照,年纪不过三十岁左右。听说这皇帝四月初就摆驾南巡,徒儿本想从他那里取来兰精送给师父,不曾想那日观里忽然来了一男一女两个魔头,将徒儿打下山崖掉入江中,若非徒儿命大,这一回就见不到师父了。” 老道哼道:“早叫你别修那采阴补阳之法,果然让人看不过了吧,可惜你师祖一手所建的玄妙观,叫你这好色贪淫的东西给毁了!” 江浪心下雪亮,那徒弟道人必是云抱朴!想起那三女死状之惨,想起林烟翠伤心之泪,暗想:“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云抱朴一阵吃笑,求道:“师父,你就发发慈悲,让徒儿解解馋吧。”老道终于不耐道:“行了,莫摇了,缠得人心慌。去吧去吧,不过,师父点在她右臂上的守宫砂若是不见了,为师就拿你来熬灯油,正好这阵子少有猎物,灯油就快不够了。”云抱朴喜道:“多谢师父。师父放心,男女之乐法子多的是,未必定要——”“出去!出去!”老道将他言语喝断。 
飒飒然衣袂声响,一个瘦瘦高高的道人快步出房,走向最左首那间屋子,开门进屋。江浪悄悄跟了过去,听得屋里嗒嗒两声,便有光亮摇曳升起。那老道隔着几间屋子喝道:“不是叫你省着油莫要点灯么?”云抱朴大声道:“师父糊涂,这等美人儿不在灯下细看,还有什么乐趣?”老道被弟子斥为“糊涂”,竟不以为忤,想是认为徒弟言之有理,不再开腔。 
云抱朴心急火燎地也不关门,灯光刚起,江浪便见林烟翠躺在正对屋门的一张石板床上,想是身受禁制,不言不动。她身上小衣犹是湿的,身体微微颤抖。这洞中寒气逼人,与外面暑热直是两重天,她既是发冷,又是惊忧愤怒,两眼怒视,并无惧意。她不知此老道便是她誓要将之碎尸万段的云抱朴,云抱朴那日慌里慌张躲到床底,也没看到她和江浪的面貌。 
他手执油灯,移动灯光将她上下照看,嘴里连连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宝贝,百年难遇的活宝贝、好宝贝,要有这样的美人儿相伴,修神仙、求长生才有趣味……”他正自唠叨得有趣,眼前一黑,油灯忽然熄了,却是门外江浪施展弹指神通之法打熄。他劲气弹出时无声无息,云抱朴竟未察觉,骂了一声,又到石案上摸索火刀火石。江浪悄悄掩进房去,一指点在他腰下。这一指非比寻常,劲气并不尽数滞封在穴道上,一部分蜿蜒上行,连他脑后哑门穴也被封住。云抱朴全身一麻,就此定住。 
江浪摸到床头,弯下腰对着林烟翠脸面吹出一口热气。林烟翠大惊,两行又羞又急的泪水夺眶而出。江浪与她劫后重逢,满心欢喜实难抑制,对她又是衷心喜爱、渴慕已久,这时便老实不客气将她搂入怀中,低头往她脸上吻去,接触之处湿漉漉的,情知是她的泪水。他本想跟她轻薄一下,让她着急,这时心中忽地软了,凑嘴到她耳边吐气般道:“九九。”林烟翠这才知道是他来了,心头一酸,眼泪更是汹涌。江浪就势在她耳上亲了亲,左手扶她坐起,右手贴住她背心灵台穴,内力化作杨柳风,轻轻柔柔地吹入她督脉中。 
督脉在背之中行,百会、大椎、哑门等要穴均在此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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