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劫》第27章


药,虽未丧命,其痛不减,这时已经煎熬得不成样子了。” 
他从容平静地娓娓道来,江浪心头已欲滴血,真想将其嘴脸一掌击烂,勉强忍耐,一双手不住颤抖。马太平见他双目喷火,想起他武功卓绝,暗自一惊,又道:“解药我已尽数献给了皇上,林姑娘是死是活,全凭圣意裁处。”其实他身上自有解药,怕江浪威迫,这才谎称已尽数献给了皇帝。 
江浪哪里知情,深深呼吸,收摄心神,喝道:“带我去见皇上!”马太平伸出右手,掌中叮叮当当,抓着一副黑沉沉的镣铐,道:“这是咱们班房有名的锁骨铐,你可愿戴上?”锁骨铐乃是专门对付顽凶悍犯所用,一经铐上,机关中便会弹出两截利刃,一前一后牢牢钉刺在腕骨上,受铐之人双手双臂再不敢动弹,稍有牵扯,便剧痛难忍。马太平话间虽是问询,哪里又有江浪选择的余地? 
江浪知道对方忌惮自己武功了得,若不戴上这锁骨铐,九九生死难料,想到她身受之苦,也不觉得这铐子可怕,哼了一声,伸出双手。马太平自然毫不客气给他铐上,铐子一合,霎时利刃刺骨,鲜血迸流。他虽熬惯痛楚,仍是痛得咯咯咬牙,面容歪扭。马太平目中闪过一丝莫测高深之气,似是佩服,又似鄙夷。 
灵堂西侧有座揖月轩,朱厚照一身便袍,正在轩中独饮。曹、沈二太监侍立左右,曹太监修为深湛,与江浪苦战后已经如常,沈太监脸色微白,掌伤一时难愈。朱厚照席地而坐,面前一个大水晶托盘盛满了时令鲜果,灯光下晶莹鲜亮,十分悦目。他忽然伸左手拿起一小串紫亮饱满的葡萄,半弯下腰,将葡萄垂在脚边人唇上挨擦。江浪被马太平领入揖月轩时正见此情景,肺中一炸,怒喝道:“住手!” 
原来,朱厚照脚畔之人正是林烟翠,她饱受碧螺春之毒的折磨,半个时辰之间已经憔悴虚弱得宛如枯花,更被封了全身多处要穴,蜷缩于地只是发颤,神志几乎完全丧失,于朱厚照的轻薄毫无抗拒之能。 
江浪心如刀绞,怒喝之下往前一扑,双腕间剧痛钻心,却是被眼疾手快的马太平扯住了铐间铁链,一时急痛交加,双泪迸落。 
曹太监身形一晃,扬手一掌重重击在他脸上,喝道:“御驾之前,由得你这般大呼小叫么!”江浪心情狂乱之下挨了他一掌,半边脸应手肿起,脑中嗡嗡作响,大怒间抬脚踢去,曹太监身法如电,早已退回了皇帝身侧。 
朱厚照右手握着一弯新月形的利刃,正是林烟翠的斩月刀。他用刀尖刺破葡萄,让汁水滴落在林烟翠脸上,再以刀尖拨弄她脸上果汁,也不抬头,笑道:“朕从来只知爱惜美人脸蛋,倘若亲手割坏这么一张脸,想必十分新鲜有趣。”江浪血为之凝,哑声道:“好,我告诉你三宝所在,但我必须先见一个人!” 
朱厚照仍不抬头,道:“自打朕封你将军以来,爱惜你勇武,也体谅你不懂礼仪规矩,由得你跟朕爱跪不跪,朕虽不计较,可是此时此刻,你还敢站着跟朕说话么?” 
江浪素来不屑于他,佯装不识礼仪,绝少向其跪拜,这时只得双膝落地,闷声道:“请皇上让江浪见马惜香一面。”朱厚照嘻嘻一笑,掷刀于地,道:“这就对了。马惜香是什么人啊?听名字倒像是个美人儿。”曹太监道:“回皇上,这马姑娘便是马大人的千金。”朱厚照大感兴味,笑道:“马指挥原来也会金屋藏娇啊。”马太平听皇帝言语不正,微微尴尬,道:“这江浪诡计多端,皇上——”“朕也想见见令嫒呢。”朱厚照摆手打断。 
马太平无奈,出得轩去,吩咐韩威速将马惜香接来。马家距此地本就不远,韩威快马往返,不一刻便将马惜香带到。 
她甫一进门,就听父亲马太平低喝道:“快快参见皇上!”她大是慌张,忙跪下磕头,直起身时听得一声苦涩的轻唤——“香香”,眼光转动,这才见到跪于旁侧、手带镣铐的江浪。眼见他双腕渗血、苦楚困顿之状,顿时忘了一切,站起身来瞪着马太平,叫道:“爹,你怎能这样对他!”江浪曾在她面前一番做作,此时她见此情状,自然想起他曾说过,担心其父会杀人灭口的话来。 
马太平哪里知道女儿心中所想,沉声道:“江浪私窃皇上宝物,乃是朝廷要犯,难道还将他奉若上宾不成?”马惜香盯着父亲,眼光中又是伤心又是失望。马太平大是不快,低斥道:“没规矩的死丫头!” 
马惜香强忍眼泪,欲言又止,转过头来,泪眼模糊中,只见江浪神色惨然道:“香香,我不怪你爹,能再见你一面,我死而无憾了。”她既愧且痛,泪水夺眶而出。 
马太平大手一探,捉住了女儿一臂,内力潜运,令她挣扎不脱,向皇帝道:“皇上,小女无知,让皇上见笑了。”朱厚照笑道:“香香姑娘是梨花一枝春带雨,可怜,可爱。”马太平怕女儿不识进退,将她一把推出门去,低喝道:“给我回家呆着去!” 
夜风如水,吹得马惜香两颊生凉,她也不理睬走近前来的韩威,流着泪怔怔而立。只听身后父亲的声音喝道:“江浪,人你也见过了,还不如实招来么!”铁链声响处,江浪一声惨叫,想是父亲扯动了他铐间铁链。她自然识得那是锁骨铐,知道其间的厉害,江浪的惨叫就像一把刀,狠狠插进了她心口。但听父亲冷冷道:“江浪,你可知锁骨铐的尖刃上涂了什么?便是我家传洗脉水!此药随血而行,只要一运真气,药性便随真气流遍全身经脉,数刻之间,经脉便会急剧收缩,虽然未必便死,却能让你变成站不得行不得的滚地葫芦。这一回你还想逃脱,那是难于登天!” 
锁骨铐本已极其歹毒,而马太平只是以其为饵,真正的杀着却在洗脉水上,心机之深之毒,真非常人能料想。江浪空自武功卓绝,在他面前,却是处处受制,幸而他还有马惜香这颗棋! 
马惜香突然返身冲了进去,尖叫道:“江浪明明已将长生不老的三宝交给了爹,爹怎么还能这样折磨他、陷害他?”她本来是有所顾虑的,虽然她对江浪钟情,马太平毕竟是疼她爱她的亲爹,可是他对江浪的一再摧迫终于令她冲口而出。 
这句话当真有石破天惊之威,轩外江彬、许泰等四将,屋中曹、沈二太监霎时身形展动,将一个宛如泥塑木雕的马太平合围在中。马惜香见了这阵势,心中已是寒了,张大了嘴,一时也是呆住。 
朱厚照冷笑道:“马太平,你亲生女儿的话,你怎么说?”他听了马惜香说出“长生不老”四字,心下已自信了大半,这两句问话中充满杀机。 
马太平一凛,心念极速转动,眼见江浪嘴边隐含冷笑,情知是他使计欺骗了女儿,可是这时候要想分辩清楚,那才真是难于登天。他蝇营狗苟大半生,这才爬到了指挥使的高位,刚品尝到权势滋味,患得患失之心尤其深重,略一权衡后,翻身跪倒,大声道:“皇上,是微臣教女无方,这死丫头一直暗恋江浪,常跟我说非他不嫁,这时候恋奸情热,为救情郎,竟不顾念父女之情陷害微臣,实在令天下为人父母者痛心!微臣对皇上一片忠心,求皇上明鉴!” 
他连连磕头,这边马惜香脸色火红之后又变为苍白,呆呆瞧着磕头如捣蒜的父亲,只觉对方陌生得宛如从未见过。她腰间系着一个刺绣精美的绿绸袋,伸手进去,取出一只小小铁盒,曹太监眼尖,叫道:“皇上,便是这只铁盒!”马太平见了这铁盒,趴在地上僵直了头颈,一颗心慢慢下沉。 
马惜香手握铁盒,见众人神色凛然,凄然一笑,道:“玉髓、兰精、龙涎,三宝便在这盒中,求皇上饶了我爹。”父亲虽然污言如刀,她却不能不顾父女之情,马太平不动声色的脸上到底闪过一丝羞愧。 
朱厚照怕她摔砸铁盒损及三宝,忙道:“朕准了。”马惜香瞧向父亲,道:“爹,你将洗脉水的解药给江浪服下吧。”马太平不敢擅应,瞧向皇帝,朱厚照不耐道:“给他。” 
三宝的秘密他在先皇临终时获知,时隔一百多年,三宝奇异的光彩已被迢遥时光洗得暗淡,他也没有真的期盼三宝团聚以求长生,然而那日花园中,俞碧溪口出兰精方能解毒之言,他心里就如炸了个巨雷一般,忽然明白了这个平静如水而刚烈如火的女子的真意!一刹那,他看到了一个无比光明动人的景象——长生不死,永享天下! 
他亲眼看到俞碧溪如何在半夜里拿走他腰带中的兰精,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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